第十一章完结全文阅读
第十一章完结全文阅读

字数: 18207更新时间: 2020-03-04

  《天官赐福》片段开始播放——

  [依他看来,总觉得不太像。若是,与君山里的狼群应当就是他下属,见了他又何至于害怕成那副模样?而且路上那阵法也应该是鬼新郎布下的,他却随随便便就……踩烂了。

  可若不是,这少年又为何会来劫花轿?

  越思量越觉奇怪,谢怜把若邪绫往肩上一甩,心想:“算了,也有可能只是个刚好过路的。还是暂且搁一搁,正事要紧。”四下一望,却是“咦”了一声。原来,不远处竟是有一座建筑,沉沉地立在那里。

  既然那少年把他带到这里来了,这建筑又被煞费苦心藏在迷阵之中,那就是非得进去看看不可了。

  谢怜走了几步,忽然顿住,想想,又折回,捡起地上的盖头拍了拍,拿在手里,这才继续朝那边走去。

  这建筑红墙高院,砖石木瓦略显斑驳,竟像是一座有好些年头的城隍庙,而且依照谢怜的经验来看,这形制多半是一座武神庙。果不其然,他一抬头,便看到大门顶上三个金刚铁骨的大字:

  “明光殿”!

  北方武神明光将军,也就是上次灵文在通灵阵里说,在北方香火很旺的那位裴将军。难怪他们之前在附近没找到明光殿,却找到了南阳庙,原来,这里的明光庙在与君山里,却早就被一道迷阵封锁住了。莫非这鬼新郎与明光将军有何联系?

  不过,这位明光将军,可谓是一位春风得意、炙手可热的大神官,而且在北方的地位也很稳,谢怜个人并不觉得这样的神官会愿意与鬼新郎这种凶物有何牵扯?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倒霉地被凶物鸩占鹊巢,也并非奇事。事实到底如何,还是看看再说。

  他走上前去,庙门关着,却没上锁,一推便开。推开后,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
  不是多年无人的灰气,而是一股淡淡的腐臭味。

  谢怜反手掩上大门,让它看起来像是原来没人进来过的样子,迈入庙中。大殿中央供着一尊武神像,自然是那位北方武神明光将军。许多人形的东西,比如雕像,人偶,画像,都容易沾染邪气,于是,谢怜首先就上去仔细察看这尊武神像。

  看了半天,结论是:这神像塑得极好。执宝剑,佩玉带。面貌英俊,气宇轩昂。没有问题,腐臭味也不是从神像身上传来的,于是,谢怜便不管他了,往大殿后方转去。

  这一转,谢怜整个人一定,瞳孔瞬间收缩。

  一群身穿大红嫁衣、盖着盖头的女子,直挺挺地站立在他面前。

  那股淡淡的腐臭之味,正是从这些嫁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。

  谢怜很快定了心神,一个一个地数过去,一,二,三,四……一直数到了十七。

  正是那在与君山一带失踪的十七位新娘!

  有的新娘嫁衣红色已褪,十分陈旧破损,应该是较早失踪的新娘。而有的新娘嫁衣还崭新,样式也新,身上陈年腐尸的气味也极淡极淡,应该是最近失踪的。谢怜略一思索,揭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。

  鲜红盖头下是一张惨白的脸,白得有点微微发绿,被黯淡的月光一照,甚是恐怖。而最恐怖的,是这女子去死的面容已然肌肉扭曲,但在这扭曲的脸上,还挂着一个僵硬的微笑。

  谢怜再揭下一名女子的盖头,也是同样的嘴角上扬。

  这满屋子的死人,竟然都身穿喜服,面带微笑。

  谢怜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小儿所唱的诡异歌谣:“新嫁娘,新嫁娘,红花轿上新嫁娘……泪汪汪,过山岗,盖头下莫把笑扬……”]

  此时又响起了那久违的童灵声。

  师青玄捂住耳朵:“能不能不要老是放这个声音,很吓人的耶!”

  蓝家小辈和金凌纷纷表示赞同。

  [突然,他听到庙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。

  当真是极为奇怪的声音。奇怪到难以形容,像是两根用厚布包裹住的棍子,在地上猛地咚咚敲打,又像是挂着什么重物,在地上艰难地拖行。这声音由远到近,来得极快,须臾便到了明光庙的门口。只听“吱呀——”,长长一声,明光庙的大门被推开了。

  不管来的是个人还是个什么东西,多半就是那鬼新郎。而现在,它已经回来了!

  这殿后无处脱身,也无处躲藏,谢怜只思考了一瞬,看到这一排新娘,立即重新盖上盖头,自己站了进去,一动不动。

  若是只有三四五六具尸体站在这里,那自然是一眼便能看穿数目不对,可现在这里有十七具新娘的尸体,除非像他方才那样一个一个地数过去,否则根本很难立刻发觉有人混进去了。

  他刚刚站进去,便听那怪声“咚咚”、“咚咚”,“走”了进来。

  谢怜一边立定不动,一边思索:“这究竟什么声音?听长短停顿,有点像脚步声,可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是这样的?这也绝对不是方才带我来的那少年,他可是从容惬意得很,走路还带叮铃铃的响儿。”

  忽然,他想到一事,心猛地一紧:“不妙,高矮不对!”

  这些尸体均是女子,可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,天生便比女子要长出一截。虽然一眼看不出来多了个人,但一群尸体里有一个人特别高,却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!]

  灵文:“太子殿下,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用担心身高问题,毕竟在我们这些神官里,就你一个最矮的。”〖作者:感觉有点ooc了,不管了,反正你们只要知道怜怜最矮就行了,把隔壁瑶妹忽视掉。〗

  谢怜:“……”

  国师:“太子殿下,我就说让你不要那么早飞升了,你看看你,长不高了吧?”

  谢怜表示:国师您能别再说我身高了吗?

  薛洋戏谑地笑了笑:“没事,我旁边这个小矮子比你还矮呢。”
2

  金光瑶表示:我躺着也能中枪太难了……

  [但,再转念一想,谢怜又迅速镇定下来。他的确是高,可那少女小萤只是简单给他束了发,并未做多,而这些新娘个个盛装打扮,发髻高得冲天,还有的戴了凤冠,脑袋上高高顶起一大块,有的加起来恐怕不比他矮,就算他高,应当也不算十分惹眼。

  正这么想,他又听到了“刷啦”的一声,距离他两丈远。

  过得片刻,又是“刷啦”一声,这一次,离他又近了一点。

  谢怜反应过来这鬼新郎在干什么了。

  它在一个一个地掀开新娘的盖头,一个一个地查看尸体的脸!

  “砰!”

  此时不击,更待何时?若邪绫猛地飞出,正正打中了那鬼新郎。

  只听一声巨响,黑雾扑面。谢怜不知妖雾有毒没有,他并无灵光护体,立即屏息掩住口鼻,同时催动若邪绫舞出流风,驱散黑雾。只听“咚咚”、“咚咚”!谢怜眯眼,看到一个矮小的黑影在庙门口一晃而过。庙门大开,一团黑雾滚滚地朝树林袭去。

  谢怜当机立断,立即追出。谁知,他追了没几步,树林里竟是火光冲天,远远传来一阵喊打喊杀之声:“冲啊——!”

  一个小青年的声音格外嘹亮:“抓丑八怪,为民除害!抓丑八怪,为民除害!赏金大家平分!”正是那小彭头。谢怜心里叫苦,这群人说要上山,竟然就真的上山了,本来有一个阵法罩着找不到也就罢了,可方才阵法被那少年一脚踩得稀巴烂,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,竟然真的找来了。再一看,他们来的方向,刚好是那鬼新郎逃跑的方向!

  谢怜提着若邪绫便冲了过去,喝道:“站住别动!”众人俱是一愣。他还要说话,便听小彭头热切地问道:“姑娘!你是被那鬼新郎掳进山里的吧?你叫什么名字?我们是来救你的,你可以放心了!”]

  师青玄:“没想到太子殿下真的被当成女的了。”

  魏无羡:“不过三弟媳的女装真的挺好看的”

  沈清秋:+1

  尚清华:+2

  谢怜:“还好还好啦,主要是这小莹手挺巧的。”

  洛冰河/蓝忘机:什么时候自家媳妇也能穿女装看看……

  [谢怜一怔,心中好笑,这才想起他还一身女装。南阳庙中没有镜子,他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,但看反应,小萤姑娘的手应当是很巧的,这群人一惊之下,竟是把他当成真的新嫁娘了,这小彭头大概还指望着他是那第十七位新娘,好去领那悬赏。无论如何,这情形不能让这帮村民们乱跑,但他又不能保证鬼新郎没有继续往前逃。恰好此时,两名黑衣少年赶了过来,谢怜立刻唤道:“南风扶摇,快来助我!”

  谁知,这二人循声望来,却是齐齐一怔,齐齐倒退两步,谢怜问了好几句才反应过来。谢怜道:“你们从那边过来的?路上可遇到什么东西?”

  南风道:“不曾!”

  谢怜道:“好。扶摇,你现在立刻顺这条路搜下去,四周都搜一圈,确保鬼新郎没在逃。”

  扶摇听了,转身便走。谢怜又道:“南风,你守住这里,确保一个人都不能走。若是扶摇没在山里找到那鬼新郎,那它现在就一定在这群人里面!”

  闻言,众大汉哗然。小彭头也看出他不是女子了,第一个跳起来:“一个都不能走?你凭什么!还有没有王法了。大家伙儿咱们别听他们的……”]

  沈清秋:这人话也是够多的……

  尚清华:这个叫什么小彭头的,最后肯定死了。

  [他这一蹦尚未落地,南风一掌劈出,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应声折断倒地。众人立刻想起来了,这少年一言不合就劈东西,若是给他当柱子劈了,赔钱也没用了,都不说话了。小彭头又道:“你说鬼新郎在我们里面就在我们里面?咱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有名有姓的,不信你用火把照大家的脸,一个一个看!”

  谢怜道:“南风。”

  南风拿过小彭头手里火把,举着一个一个照过去。每一张脸上都满头大汗,或紧张,或茫然,或兴奋,个个生动至极。谢怜看不出所以然来,走到众人之前,道:“各位,方才冒犯多有得罪,但我打伤了那鬼新郎,它逃跑了,绝对走不远。我这两位小朋友来时路上没碰到它,只怕这东西会混在你们里面。还劳烦你们相互彼此之间仔细看一看,看清楚每个人的脸,看看有没有一个你们都不认识的人混在里面。”

  众人一听说那鬼新郎可能就混在自己这群人之中,也是毛骨悚然,不敢大意,面面相觑,你看我、我看你起来。看了半天,忽然有人怪叫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
  谢怜眉心一跳,抢过去道:“谁?”

  小彭头抢了别人的火把,往一个角落一照,道:“这个丑八怪!”

  他指着的,竟是小萤。小萤那张鼻歪眼斜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扭曲,似乎受不了这样被暴露在亮处,举手挡脸,道:“我……我只是不放心,想上来看看……”

  看她惊恐万状,谢怜拿走了小彭头手里火把,对众人道:“各位如何?”

  一群人纷纷摇头,道:“没有不认识的人。”“都见过。”

  南风道:“他会不会附在谁身上?”

  谢怜沉吟片刻,道:“应该不会,那是个实心的。”

  南风道:“但既已是‘凶’,能不能变换形态,不好说。”

  他们这边犹疑,小彭头又是第一个叫:“鬼新郎不在咱们里面,你们看清楚了吧?看清楚了还不放了我们!”

  众人稀稀拉拉附和,谢怜扫了他们一眼,道:“还请各位都先待在这间明光庙前,不要离开半步。”

  众人又要抱怨,看到南风神色冷峻,又不敢了。这时,扶摇也回来了,道:“附近没有。”

  望着明光庙前这一片黑压压的人头,谢怜缓缓地道:“那,它现在就一定在这群人里面了。”

  扶摇注意到有个小萤缩在人群里,皱眉道:“怎么这里还有女人?”

  他语气虽不火爆,但也无甚善意,小萤听了低下了头。谢怜道:“她怕出事,上来看看。”

  扶摇问旁人:“你们是跟她一起上来的吗?”

  众人先是犹疑,后道:“不记得了。”“说不清。”“不对,我们上来的时候没有她吧!”“我反正没看到。”“我也没看到。”

  小萤忙道:“因为我是偷偷跟来的……”小彭头立马道:“你为什么要偷偷跟上来?你是不是心虚?你是不是鬼新郎假扮的?”

  此言一出,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,她手忙脚乱地摆手,道:“不是……不是,我是小萤,我是真的!”她对谢怜道:“公子,我们才见过的!我给你上胭脂,给你梳妆打扮过的……”

  谢怜:“……”

 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,有人开始窃窃私语,他零星听见了“喜好”“异于常人”“不敢相信”等字眼,咳了两声,道:“这,任务需求。任务需求。南风扶摇,你们……”

  他一转头,这才发觉,南风与扶摇也一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,而且脚下很克制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。

  谢怜被他们这种目光看得浑身毛毛,道:“……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。”

  他哪里知道,姑娘家的点妆笔是何等鬼斧神工,直教他修眉化秀眉,面若敷玉粉,胭脂点绛唇。若是不开口,那就是个娴静温婉的大姑娘。这两人看着他就心头巨震,难以置信,怀疑人生,浑身不自在,脸还是那张脸,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了。扶摇问南风:“你有什么想说的。”

  南风马上摇头:“我没什么想说的。”

  “……”谢怜道,“你们还是说点什么罢。”]

  众人:这溅出屏幕的蜜汁尴尬气氛……

  [这时,人群中道:“咦?这是间明光庙?”“这山里居然还有一间明光庙?稀奇了,我还从没见过。”

  众人纷纷看起了稀奇。谢怜却忽道:“对,明光庙。”

  南风听出他语气有异,道:“怎么了?”

  谢怜道:“北方明明是明光将军的地盘,香火旺盛,但是,为什么与君山一带却只有南阳庙?”

  那官老爷向神武大帝祈福,倒是很好理解,因为神武大帝乃千年第一武神,自然是求越上头的神官越保险。他继续道:“照理说,就算与君山里这一间明光庙被那鬼新郎鸠占鹊巢,旁人找不到了,但明明可以再建一间明光庙,为什么却要建南阳庙?”

  扶摇了悟,道:“一定还有别的原因。”

  谢怜道:“是,一定有别的原因,让与君山一带的人选择再也不建明光庙。你们谁再借我点法力,我……”

  这时,有人嚷嚷道:“好多新娘啊!”

  一听这声音,是从庙里传来的,谢怜猛地转身。他让这群人好好待在庙前的空地上,他们竟是置若罔闻,跑进庙里了!]

  众人:果然是不作就不会死。

  [南风喝道:“情况危险,不要乱跑!”

  那小彭头却道:“大家伙儿别听他们的,他们不敢动咱们的!咱们是良民,他们还敢真杀了不成?大家都起来,起来起来!”

  他竟是吃准了这三人不会当真把他们拦腰打折,肆无忌惮起来了。南风指节咔咔作响,看样子在憋骂,身为南阳殿的殿中武官,他还真不能随意打折哪个凡人的手脚,教谁告上一状,那可是不好玩儿的。见状,谢怜目光渐渐沉了下来。小彭头又嘿嘿冷笑:“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打得什么算盘。不就是想骗我们不动,独占功劳,好自个儿去拿悬赏?”

  他如此煽动,竟有半数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,跟着他跑进了庙里。扶摇拂袖漠然道:“这群刁民。随他们去吧。”竟是厌恶至极,不想管了。而明光庙中,又是一声惨叫:“这些都是死人啊!”

  小彭头也大惊跑了进去,道:“都死了?!”“都死了!”“邪门儿了,怎么这个像是死了几十年还没烂??”没两下,他马上又想开了:“死了也没事。把新娘子的尸体运下山去,她们家里人还不得出钱买?”

  众人一想,是这个道理。有人唏嘘,有人又高兴起来。谢怜站到庙门口,道:“各位还是先出来吧。这殿后常年无风尸气沉淀,寻常人吸入体内是要出事的。”

  众人正将信将疑,一个小小的声音道:“大家不要这样,这里这么危险,先听这位公子的,出去坐好吧……”

  这群人连谢怜的话都不听,哪里会听她的?没人理。小萤还说了几遍,坚持不懈。小彭头还教他们:“快,大家伙儿紧着新鲜的尸体挑,太老的尸体她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不在世上了,就别费那个劲扛下去了。”众人纷纷夸他精明能干。谢怜听了真是哭笑不得,道:“别揭盖头,那盖头能阻隔尸气和阳气。你们人太多阳气太旺,若是给它们吸进去,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。”

  然而,一群人早把盖头都掀了个七七八八,谢怜与来到门口的南风对视一眼,摇了摇头,知道拦不住这群人。有个大汉掀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,道:“我的妈呀,这个小娘真是美得上天了!”

  众人围了过来,跟自己方才见过的新娘作对比,纷纷道:“美!”“这门儿都没过吧,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了。”

  这名新娘子大抵是死得不久,尸体颇为新鲜,脸上肌肤还破有弹性,有人道:“敢不敢摸两把?”小彭头道:“有什么不敢?”说着就在那尸体脸上摸了两把,只觉滑溜滑溜的叫人心痒难耐,还待再摸,那小萤冲了过来,道:“不要这样!”

  小彭头反手就是一推,道:“别妨碍大老爷们办事!”

  小萤却又爬了起来,道:“你们这样真是要遭天谴啊!”

  小彭头火了,道:“他妈的,你这丑八怪真是人丑事多!”

  他骂着便要去踹人,谢怜一手提了小萤后领,轻轻一拎便把她拎开了。谁知,只听“咚”的一声,小彭头大叫一声,道:“谁砸我!”

  谢怜回头一看,他竟是头破血流,脑袋上被砸出一个大洞,地上掉着一块沾血的石头。小萤一愣,忙道: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……我害怕,不小心丢的……”

  然而,就算她抢着承认,也不会有人相信了。因为,方向根本不对。这石块是从小彭头身后的一扇窗户外丢进来的。方才小彭头一叫,众人便往那个方向望去,恰好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。

  小彭头怪叫道:“是他!就是那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!”

  谢怜把小萤往南风手上一塞,两步迈上,右手在窗棂上轻轻一撑,翻了过去,朝树林中追去。另外也有几个胆大想拿悬赏的也跟着他跳出窗外。可追到树林边缘,谢怜忽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,觉察不对,猛地刹步,道:“别进去!”

  他已出声提醒,那几人却心想你不追正好我追,我们几个人还抓不住一个?脚下竟是不停,直冲进树林中。原本聚在庙内的众人也涌了出来,看谢怜停在树林边缘,胆子没那么大的便也跟着围观。没过多久,只听几声惨叫,树林里跌跌撞撞走出几个黑影,正是方才率先冲进去的几人。这几个黑影歪歪倒倒走出树林,走到月光之下,众人一看,登时魂飞魄散。

  进去时还是个活人,怎么出来时就变成了血人?

  这几人从脸到身上衣服,全都是斑斑血迹,血如泉涌,人若是留了这么多血,那是决计活不成的。然而,他们还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,众人吓得齐刷刷往后退,一直退到谢怜身后,谢怜举手,安抚道:“镇定。不要怕。血不是他们的。”

  果然,那几人道:“是啊!血不是我们的,是……是……”

  满脸是血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惊恐万状之色,一群人顺着他们的目光,朝树林中望去。黑漆漆的,瞧不清楚树林里面到底有什么,谢怜拿过一支火把,往前走了几步。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火把之上,发出“滋滋”声响。他看一眼火把,目光往上移去,定定片刻,扬手将火把一抛。

  尽管被抛起的那支火把只将上空照亮了一瞬,但所有人还是都看清楚了,树林的上方有什么。

  长长的黑发,破烂的武官服,还在空中缓缓晃动的下垂的手臂。

  四十具多具男人的尸体,倒挂在树上,鲜血滴滴答答,形成一派倒挂尸林、血雨下落的恐怖景象。

  这群人虽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,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?竟是全都吓得呆了,鸦雀无声。南风和扶摇过来看到了这幅场景,皆是神色一凛。]

  屏幕外的戚容看到自己当初的杰作,哈哈大笑起来,拉着谷子说:“来,乖儿子,你快看你爹当年的杰作,咋样?壮观吧?”

  谢怜:“……戚容”

  花城一巴掌把戚容拍到地上,地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坑。

  [南风道:“青鬼。”

  扶摇道:“的确是他最爱的把戏。”

  谢怜回头问:“你们说谁?”

  南风道:“一个‘近绝’。”

  谢怜纳闷道:“什么叫近绝,接近绝吗?”

  扶摇道:“不错。‘近绝’青鬼,就是一个在灵文殿里,被评价为境界很接近绝的凶物。”

  谢怜心道:“这可真是没必要。是绝便是绝,不是便不是。就像只存在‘飞升了’和‘没有飞升’,并不存在‘接近飞升’和‘快要飞升’。加了个‘近’字,反倒有点教人尴尬了。”]

  花城:“八百年了,只混了个近绝,连绝都没成。”
1

  天官众人纷纷附和。

  戚容:“……我c……”

  [他又想起那少年牵着他一路前行时,曾有一阵雨打伞面之声。莫非他撑伞,便是为了挡下这一阵血雨?当下轻轻“啊”了一声。那两人立刻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  他便把自己在花轿上遇到一个少年,那少年又是如何把他带到这里来一一说了。末了,扶摇将信将疑道:“这山中迷阵我上来时便觉察到了,凶险得很,他就这么随手便破了?”

  谢怜心想:“根本不是随手。他就随随便便踩了一脚,放都没放在眼里。”道:“不错。你们说的这位‘近绝’青鬼会不会就是他?”

  南风道:“我没见过青鬼,没法说。你说的这个少年有什么特征没有?”

  谢怜道:“银蝶。”

  此言一出,他清晰地看到,南风与扶摇的脸色瞬间都变了。

  扶摇的瞳孔明显收缩了,不可置信道:“你说,银蝶?什么样的?”

  谢怜觉察他大概是说了什么非同小可的话,道:“似银又似水晶,不似活物。”

  他看到南风扶摇两人对视一眼,脸色皆是极为难看。

  半晌,扶摇沉声道:“走。马上走。”

  谢怜道:“这边鬼新郎尚未解决,如何能走?”

  扶摇道:“解决?”

  他回过身来,厉声道:“这鬼新郎,不过是一个‘凶’;就算是这倒挂尸林的青鬼,虽然令人头痛,但也不过是个‘近绝’;可你知道,那银蝶的主人是何等来头吗?”]

  沈清秋:那银蝶主人就是三弟媳的老攻。

  [谢怜如实道:“不知道。”

  扶摇道:“不知道眼下也没空讲了。总之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,你还是赶紧先回天界搬救兵去得了。”

  谢怜道:“那你先回去吧。”

  扶摇:“你……”

  谢怜道:“第一,那银蝶的主人并未流露恶意。第二,若他藏有恶意,又真像你说的那么可怕,这个时候就更得有个人守在这儿了。所以,你先回去,帮我搬个救兵吧。”

  扶摇这人就是十分干脆,拂袖而去,竟是当真自己先走了。谢怜转向南风,还要再开口问那少年的事,人群却又是一阵骚动,有人道:“抓住了!抓住了!”

  这下谢怜也没空问了,道:“抓住什么了?”

  树林中又走出两个血淋淋的身影,一个是个大汉,方才率先冲进树林里的有他一个,竟是没被那阵尸林血雨吓退,另一个,就是他手里拖着一个少年,被他死死揪在手里,头脸上缠满了乱七八糟的绷带。

  谢怜还记得,之前在相逢小店里茶博士说过,“据说鬼新郎是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,就是因太丑,没有女人喜欢,所以才见不得别人成好事”。当时,他们还认为很有可能是谣传,不料竟是真有这么个人。

  可有归有,是不是那鬼新郎,又是另外一回事。他刚想将那绷带少年看看仔细,小萤却冲了过来,道:“你们弄错了!这不是鬼新郎,他不是!”

  小彭头道:“都被当场抓住了,你还说不是?我……”一卡,他像是陡然间恍然大悟了什么,道:“哦,我就说为什么你总是古里古怪的,一个劲儿的‘不是’‘不是’,原来你跟这个鬼新郎是串通好的?!”

  小萤一惊,连连摆手道:“没有没有,我没有,他也没有。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,他就是一个普通的……普通的……”

  小彭头咄咄逼人:“普通的什么?普通的丑八怪?”他在那绷带少年头上胡乱揪了两把,道:“那要不我们就来看看,这个普通的鬼新郎到底长啥样,才这么爱抢别人女人!”

  他这两把揪乱了几根绷带,那缠脸的少年登时抱头惨叫起来,叫声里充满了恐惧,十分凄厉,也十分可怜。谢怜一把捉住小彭头胳膊,道:“够了。”

  小萤听到那少年的惨叫声,泪水滚滚下落,见谢怜出手阻拦,如同看到希望,连忙一把抓住他袖子,道:“公……公子,帮帮我,帮帮他。”

  谢怜看她一眼,小萤又讪讪放开他袖子,仿佛生怕他嫌弃自己动手动脚,不想帮她了。谢怜道:“没事。”再看一眼那满头是血的绷带少年,发现那少年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,从手臂下的绷带缝隙里漏出,也在偷看他,只偷看了一下,又立即垂下,忙着重新把绷带缠好。他虽没露出脸,但露出了一点脸上皮肤,就这一点,已是极为恐怖,仿佛被大火灼过,根本不难想象,绷带之下,是多么可怕的一张脸,引得旁人倒抽冷气,而他也缩得更厉害了。

  谢怜注意到,这两人那种瑟缩之态,竟如出一辙,仿佛都常年不敢见光,不敢见人,心中叹了口气。一旁小彭头则警惕不已:“你想干什么?鬼新郎可是我们抓住的。”

  谢怜放开他,道:“怕是没这么简单就会被你们抓住吧。方才我朋友在附近搜过一圈,并没搜到他。这少年只可能是后来才来的。真正的鬼新郎,应该还是在这里。”

  小萤也鼓起勇气道:“你想要悬赏……可也不能乱抓人凑数呀……”

  小彭头一听,又想动手。从方才起他就一直在添乱,谢怜终于忍无可忍了,挥了挥手,若邪绫倏出,“啪”的一声抽得小彭头就是一个跟头,而南风也仿佛到了极限,立马补了一脚,终于倒地不起。这人是个专门挑事的,他一不动,人群不知道要跟着谁冲,都变得十分老实,稀稀拉拉叫了几下,也闹不起来了。谢怜心道:“总算可以办事了。”他打量地上那少年片刻,问道:“方才在窗边用石头砸人的是你吗?”

  他语音温和,那绷带少年抖如糠筛,又偷偷看他,点了点头。小萤道:“他不是想害人,他只是看小彭头好像要打我,想帮我……”

  谢怜又问那少年:“那树林中挂着的尸林,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?”

  小萤道:“怎么回事我不知道,但肯定不是他挂的……”

  那绷带少年抖着抖着,也是连连摇摇头。南风在一旁盯着他,忽然道:“青鬼戚容是你何人?”

  听到这个名字,谢怜微微一怔。而那绷带少年明显是一派茫然,对他说的这个名字毫无反应,也不敢回南风的话。小萤道:“他……他就是害怕,不敢说话……”

  她一直极力回护这古怪少年,谢怜温声道:“小萤姑娘,这孩子这到底怎么回事,你知道什么,都先说一说吧。”

  看到谢怜,小萤就仿佛鼓起了一点勇气。火光明晃晃照着她的脸,她也不躲避了,绞着双手道:“他真的没有做坏事。这孩子,只是住在与君山里,有时候饿急了,就跑下山偷点吃的,有一次刚好偷到我家……我看他不太会说话,脸上还有伤,就给他找了些布包着,有时候也送点吃的给他……”

  谢怜原本以为他们或许是一对,但现下看来,小萤对这少年的回护,倒是更像是姐姐,甚至像个照顾他的长辈。她又道:“后来就有好多人以为他是鬼新郎,我也没法说,只盼着能快点抓住那真正的祸害……我想公子你们既然本事这么大,要扮新娘子抓鬼新郎,那至少不会抓错人,因为他绝对绝对不会去劫花轿的。谁知道一出去,就听说小彭头他们今天也要搜山,我实在担心不过,就偷偷跟上来看看。”

  她护到那少年身前,像是生怕人再打他,辩解道:“他真的不是鬼新郎,你们看他,才几个人就给打成这样,哪里打得过那么多护送新娘轿子的武官……”]

  魏无羡/沈清秋:“这小莹还挺好的。”

  谢怜:“嗯。”就是后面死了……

  [谢怜与南风对视一眼,均觉很是头痛。

  若真如她所说,那这少年岂不是完全和此事无关?

  绷带少年,“凶”鬼新郎,“近绝”青鬼,还有那来头不小,天界神官谈之色变的银蝶之主,一座小小与君山,竟是异客不断,实在是教人应付不过来。谁是谁?谁和谁之间又有什么关系?谢怜感觉头都大了几倍。

  他揉了揉眉心,暂且不去想小萤这话里有几分真假,忽然想到有一事一直想问,道:“小萤姑娘,你是一直都住在与君山附近吗?”

  小萤道:“是的。我一直住这里。我可以保证他没在这里干过什么坏事。”

  谢怜道:“不,我是想问你另一个问题。与君山一带,除了这山上的一间,就从没建过别的明光庙吗?”

  小萤一怔:“这个……”她想了想,道,“应该是建过的吧。”

  听她这么一说,谢怜忽然隐隐觉得,他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。

  他道:“那为何山下只见南阳庙,不见明光殿?”

  小萤挠挠头,道:“建是建过,但我听说,好像是因为,每次想建明光殿,修建途中老是会无缘无故失火。有人说,怕是明光将军有什么原因镇不住这里,就换了南阳将军……”

  南风注意到谢怜神色凝结,道:“你怎么了?”

  谢怜忽然发现,太简单了。

  不能笑的新娘,无缘无故失火的神殿,被迷阵深锁山中的明光庙,气宇轩昂的裴将军武神像,被若邪绫打伤后凭空消失的鬼新郎——

  太简单了!

  只是一直有别的东西在扰乱视线,以致他没有一开始就觉察如此简单的事实!]

  众人愣住了:简单?这……确定真的简单吗?

  魏无羡歪着头想了想:“哦,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”

  沈清秋:“……”二弟媳,你们在说什么?我咋还是弄不明白?

  洛冰河看了看他神色:“没事,师尊,我也没弄明白。”

  沈清秋:……这下谁都知道我不懂了……

  [他猛地抓住南风,道:“借我点法力!”

  南风给他抓得一怔,匆匆之下与他空中对击一掌,道:“怎么了?”

  谢怜拽着他就跑,道:“待会儿再解释,先想办法把那十八个新娘的尸体镇住!”

  南风道:“你糊涂了?只有十七个新娘的尸体,加上你才是第十八个!”

  谢怜道:“不不不,之前是只有十七个,但现在有十八个了。十八个新娘尸体里面,有一个是假的——鬼新郎就混在里面!”

  二人奔回明光庙中,然而,大殿之后已是空空如也,方才立着一群新娘的地方只剩一地乱七八糟的红盖头。

  见状,谢怜心中道:“不妙不妙,要死要死。”迅速将地上盖头捡起,堪堪捡完,便听庙外传来阵阵惊呼。二人透过窗子往外一看,只见十几名周身猩红的嫁衣女子,形成一个了包围圈,正在缓缓地在向那群村民逼近。

  这些女子个个脸孔发青,面带微笑,双手平举向前,正是方才那些新娘的尸体!

  眼睁睁看着她们越逼越近,任谁也没法镇定,众人根本顾不上揪住那绷带少年了,拔腿就跑,小萤连忙过去扶他。谢怜无奈道:“别跑!”他今晚这句话都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,每次出什么事他都起码要说个三四十遍,然而永远有人置若罔闻,实在是无奈。他挥挥手,若邪绫向天飞出,随意捏个诀,若邪绫便自行在空中旋转起来,仿佛天女乱舞,甚是夺人眼球,而那群新娘看到这边有个十分活跃的东西正转得欢快,尾巴还不时抽一抽她们,好些个都被吸引了过来,还有七个则被森林深处的血腥味吸引,往那边慢慢跳去,谢怜道:“南风追上,不要让她们下山!”

  不必多说,南风早已追了上去。两名新娘朝谢怜这边攻来,十指鲜红,指甲尖利,谢怜取出方才在地上捡的红盖头,忽地双手一丢,两个盖头旋转着飞出,正正盖到两名新娘头上。她们的动作瞬间就变迟钝了。

  果不其然,这厚厚的大红盖头一遮,把那新娘尸体的眼睛和鼻子都遮挡了一层,看不见人影,也闻不到人气了。而且因为她们尸体僵硬,也没法自己弯折手臂把盖头取下来。只能伸着手到处乱摸乱抓,仿佛在和人玩捉迷藏。谢怜站在她们面前,试探地在两个新娘眼前挥了挥手,见她们茫茫然地摸另一个方向,想了想,终于还是没忍住,道:“得罪了。”抓住两只手臂就把她们的手爪放到了对方的脖子上。

  两名新娘突然摸到东西,浑身一震,又看不到是什么,这便恶狠狠地互掐起来。这副情形,真是恐怖又滑稽。谢怜又是一扬手,若邪绫一道白虹似也地去了,无声地在地上落成了一个大白环儿。他对四下逃窜的众人道:“都进圈子去!”

  一群人边跑边犹豫,小萤却赶紧扶着那绷带少年站了进去。想了想,她又跑出去,把昏迷倒地的小彭头也拖了进来。这时有个新娘跳到了白圈边缘,伸爪要抓,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猛地隔开,小萤发现她怎么也跳不进来,忙大声道:“大家快进来呀,这个圈子她们进不来!”

  众人见状,连忙又一窝蜂地涌来,好在谢怜事先让若邪绫了暴长数倍,那圈子够大,否则还真担心有人被挤出来。新娘们跳不进圈子,知道动不了这边,齐齐转身,尖啸着朝谢怜袭来。

  而谢怜这边早已等待多时,袖中抓出一大把盖头,四五块红布在他手中上下左右前后转得飞起,脚下不停手上不歇,来一个盖一个,一盖一个准,一盖那新娘便开始盲人摸象般慢腾腾地摸索起来。他那盖头实在是转得人眼花缭乱,在双手间游刃有余地抛来抛去,在空中飞成数片红影,众人在白圈内居然忍不住喝起彩来:“好!”“厉害厉害,真是厉害。”“这功夫是练过的吧!”

  谢怜听了,习惯性地脱口道:“还好还好。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……嗯?”话一出口才觉不对,竟然把从前在杂技班凑场子时说顺了的话顺嘴溜出来了,连忙打住。]

  众人看到这段噗呲一声笑出声来。

  [说话间,又有几个新娘跳了起来,竟是一蹦七尺多高,一弹三丈多远,瞬间便挟着一股腐臭味来到他眼前。谢怜足底一点,身子也掠了出去,在空中赶紧默念三遍通灵口令,道:“灵文灵文百事通!我问个问题,你可知北方武神明光将军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?”

  灵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道:“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
  谢怜道:“目下我这里有点情况,略危急。实不相瞒,有十几个死人正在追我。”

  灵文:“啊?这么惨???”

  谢怜:“还好。所以有吗?我知道这个问题较为私隐不好回答,所以才不在通灵阵内问。任务需求,绝不泄露。”

  灵文道:“殿下你误会了,这个问题不是不好回答,而是老裴他红颜知己太多了,你突然这么一问,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你问哪个?”]

  裴茗:“……”

  灵文拍拍他的肩:“老裴你红颜知己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。”

  裴茗:“我就当你在夸我好了。”

  [谢怜脚下险些一歪,道:“好吧。那在裴将军这些红颜知己里,有没有一位占有欲强、嫉妒心强、身上有某处残疾的女子?”

  灵文道:“你这么一说,倒是的确想起来一位。”

  谢怜又是两个盖头飞出,引来一片喝彩,道:“说来!”

  灵文道:“老裴以前没飞升的时候,是个将军。他在战场上结识了一个敌国的女将军,十分美艳,性情悍烈,叫做宣姬。”

  谢怜道:“嗯,宣姬。”

  灵文继续道:“裴将军这个人么,见了美貌的女子,哪怕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,他也是要去纠缠的。这女子带兵与他交锋,成了他手下败将。”

  宣姬成为俘虏,被押送到敌营,趁守军不备,当场便要自尽。偏生没自尽成,被一位将军一剑斩断三尺青锋,救下来了。而敌国这位风度翩翩的裴将军,便是后来飞升的明光将军了。

  这位裴将军,一来向来是个怜香惜玉之人,二来战事大局已定,就算拉锯下去,也再无翻盘可能,便把宣姬放了。一来二去,再来再去,会发生什么,实在是很好想象。一名新娘抓住谢怜右腿,五指一扣,险些入肉,他正想一脚踹出,发现这个角度只能踹到脸,心道不可打姑娘的脸,换了个姿势,改踹了她肩,反手又是一盖头飞出,道:“听起来像是一桩美谈。”

  灵文道:“本来是美谈。可坏就坏在,宣姬一定要跟裴将军一生一世一双人。”

  谢怜两步一跃,攀上屋顶,俯瞰着下面继续朝他逼近的五六个新娘,抹了一把汗,道:“女子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,本也没错。”

  灵文道:“是没错,可是两国交兵,战场无情,原本两人就说好了,露水姻缘,你情我愿,有今朝,没明朝,只谈风月不谈战事。而且老裴这个人,我说实话,不跟你双/飞就不错了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那宣姬却是将门贵女,性情极为激烈。她要的东西,便一定抓死了也不放手……”

  “且慢且慢!”谢怜道,“你先告诉我,宣姬是不是残疾?是哪里残疾?”

  “是她……”话到此处,灵文的声音戛然而止。实在要命,竟是在听到关键之处时,把借来的一点法力已尽数耗干了!]

  沈清秋/魏无羡/尚清华:三弟媳这运气……
2

  灵文叹了口气:“太子殿下你可真够倒霉的,当初我就差一个‘腿’字没说了。”

  谢怜:“……”

  [横飞纵跃间,谢怜迅速重新理了一遍思路:如果绷带少年不是鬼新郎,而这群村民也都相互确认过里面没有鬼新郎,那么,剩下的唯一可以藏身混入的地方,就只有十七个新娘堆了!

  他自己混进去的时候,无法被鬼新郎一眼发现数目不对,反过来,当鬼新郎混进去的时候,他同样也无法一眼觉察多出了一具尸体。仔细想想,若邪绫打伤鬼新郎后,他只看到一团黑雾滚滚袭向树林,并不能保证那团黑雾里就一定有人。事实上,恐怕那时候,他奔出庙门去追,而鬼新郎则在一屋的黑烟中,与他擦身而过,回到了殿后,藏叶于林,混进了新娘们的尸体里。

  那么,“鬼新郎”就不是“新郎”,而是“新娘”——一个身穿新娘喜服的女子!

  既然是女子,那么许多事便可以反推,比如,为何与君山一带没有明光庙。不是当地人不想建,而是建不起来。小萤说“每次想建明光殿,修建途中老是会无缘无故失火”。这听起来就绝不是巧合,只可能是被故意放火烧的。为什么放火烧庙?通常情况下,是因为恨,然而这与君山内又有一间被迷阵封锁的明光庙,无一人前来,庙内神像却又雕得极好,保存也极好,为何?鬼新娘自己身穿嫁衣,却见不得穿着嫁衣的女子路过与君山时脸上带笑,又是为何?

  所有的东西串联起来,除了嫉妒和独占欲,谢怜想不到其他答案了。而那仿佛厚布包裹木棍、拖着重物的怪异声响,如果真是脚步声,谢怜也只能想到一个可能!

  追着他跑的新娘已被他尽数盖上了盖头。谢怜终于得以落地,微喘一口气,略定心神,起身去数。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十个。

  七个新娘跳进了树林,由南风去追了。十个新娘被他重新盖上了盖头,都在这里。那么,还有一个,还没出现。

  正在此时,他听到了那阵熟悉的“咚咚”、“咚咚”声,从他身后传来。

  谢怜缓缓转身,一个矮小至极的身影,映入他眼帘。

  他轻吸一口气,心道:“果然如此。”

  眼前这个矮小的女人,一身红嫁衣,不见喜气,只见凄厉。

  但她之所以矮小,并不是因为她身材矮小,而是因为,她是跪在地上的。

  她双腿已断,却没有截断小腿,竟是一直用两个膝盖骨在地上走路。

  他听到的怪异的“咚咚”声,就是她拖着两条断腿在地上跳跃行走的声音。]

  小辈们:这场景有点可怕呀……

  [那女鬼容长脸蛋,双眉上扬,果真是十分美艳。原本美艳之中还带着三分英气,而如今,美艳里一股怨气扑面而来,仿佛常年囿于狭小之处,不见晴空。跪在地上,膝盖以下的嫁衣破破烂烂,也难怪当时有人说了句。

  谢怜与她定定对视一阵,才道:“宣姬?”

  似是很多年没人叫她这个名字了。过了许久,这女鬼面容上郁结的怨意才幽幽散去几缕,眼里倏地闪过一道亮光。

  她道:“……是不是他派你来找我的?”

  这个“他”,谢怜猜想,自然是指那位裴将军了。

  宣姬又追问道:“他自己呢?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?”

  她说话时那种热切的神情,那种期盼的语音,教谢怜觉得,还是不要说“不是”为妙。见他半晌不答,宣姬一下子跌坐在地。

  她背靠着那尊英俊挺拔的武神像,大红嫁衣在地上铺成一朵巨大的血花,披头散发,满脸痛苦难捱之色,仿佛在受着莫大的煎熬,道:“……他为什么不来看我?”

  这个问题,谢怜也没法回答,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了。宣姬抬头望那神像,凄声道:“裴郎啊裴郎,我为你背叛我的国家,抛弃我的一切,变成了这个样子,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?”

  她双手扯着自己头发,质问道:“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?”

  谢怜不动声色,听到这几句,暗暗思索,宣姬说为她裴将军背叛她的国家,莫非是指这位裴将军趁二人浓情蜜意之时从她口中诱骗情报,导致宣姬之国战场失利?她又说,是因为裴将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,“这个样子”,自然是指这幅断腿的惨状。宣姬是一位女将军,沙场之上,不可能身负残疾,那她的腿只可能是后来才断的,莫非是这也与裴将军有关?是否裴将军始乱终弃,才导致她怨气如此深重?

  他虽是觉得自己所思所想的都很恶俗,但宣姬怨念如此深重,以致于要去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,尽管恶俗,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想了。]

  谢怜向四周看了看:“宣姬将军没在场吗?”

  灵文:“没看到,毕竟当初鬼魂都给散了。”
3

  [这时,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:“救命啊!救命啊!”

  谢怜与宣姬同时往窗外望去。只见若邪落成的白圈处,一人正拖着那绷带少年往外拉,而小萤则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让放,那人大骂起来,正是小彭头:“滚开!你个蠢货,把女鬼喊过来了怎么办!”

  小萤大声道:“喊过来就喊过来,你比鬼更可怕!我……我宁可看女鬼!”

  原来,方才被谢怜一绫抽晕过去的小彭头醒了过来,看到四周缓慢摸索的新娘们,先是吓了一跳,但很快发现她们都看不见人,他胆子极大,又莽头莽脑,想趁旁人都不敢动弹赶紧拖了这绷带少年下山去独领悬赏。他才不管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,反正山下大家都传他是,那他就是。谁知小萤扑过来大喊大叫,把在四周游荡的新娘们和在明光庙内的宣姬都惊动了。谢怜一看又是他,心中只道刚才应该抽得更狠些,抽得他三天三夜醒不过来才好,喊道:“回圈子里去!”

  小彭头一见一道黑雾向他袭来,慌忙往回撤,可他手里拖着个绷带少年,腿上抱着个小萤,终是慢了一步,瞬间被黑雾挟中,吸到宣姬手里。他回头一看,这个长发乱舞、阴气森森的女子,不就是方才躺在一地新娘里被他摸过的那具美艳女尸?

  事到如今,他才终于知道害怕,大声惨叫起来,而宣姬五指一弯,从他后脑插|入,瞬间就把他整个头骨盖从一层厚厚的脑皮里剥了出来。

  被剥出来的头骨盖热气腾腾的,还在张口大叫:“啊——!!!!”

  白圈内的魂飞魄散的众人也张口大叫:“啊——!!!!”]

  沈清秋/尚清华:果然,这种炮灰肯定早晚得领盒饭的。

  [小萤也被吓坏了,一边把那绷带少年往圈子里拖一边大叫,宣姬又朝他们伸出五指,谢怜闪身拦到她跟前,道:“将军,勿要再造杀孽了。”

  他唤她将军,本意是要提醒她,她也曾是战场上冲锋陷阵,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。然而,宣姬一把抓碎了手中那个厉声惨叫的头骨盖,十分美艳的一张脸,此刻竟是有七分变形。她冷笑道:“他是不是不敢见我?”

  谢怜无法,心道要不然先装作裴将军派来的周旋一番,然而宣姬并不需要他的回答。她大笑几声,猛地转身,指着那尊神像道:“我烧你的庙,在你地盘上作乱!就为你来看我一眼,我等了你多少年!”

  她怔怔看了那武神像好一会儿,忽然猛地跳了上去,掐着它的脖子疯狂摇动起来,道:“你竟然还是不肯来见我,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对不起我?你看看我的腿!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!我这都是为了你,为了你!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!”

  虽说身为局外人,谢怜并不想对谁是谁非予以置评,但依照他个人感观,实在忍不住心想:“你若是想见他,可否换个正常点的方式?若是有人想用这种方式见我,我反正是一点也不会想来的。”

  那头的小萤终于和那绷带少年一起重新回到了圈子里,望着这边,担心地小声道:“公子……”闻声,谢怜对她笑了一下,示意不用担心。谁知他一笑,宣姬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,猛地从神像上扑了过来,道:“你既不看我,爱看那些爱笑的女子,我便让你慢慢看个够!”

  她虽然掐的是谢怜,话却是对那位裴将军说的。谢怜他本以为是宣姬自己嫁不了心爱之人,看到出嫁的新娘在轿子上幸福地微笑,心中嫉妒。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位裴将军喜欢爱笑的女子,她便神智错乱地联想到这是要去嫁给心上人的新娘。难怪她把山下的明光庙都烧掉了,想来是完全受不了整天有女子在裴将军的庙里进进出出,与她分享同一尊神像。这女鬼不愧为“凶”,断了双腿,行动却极为鬼魅迅速,且被若邪打中后还这般力大无穷,掐得谢怜与她僵持不下。他正欲将若邪召来,却听一声大喝:“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
  那少女小萤见他与女鬼僵持不下,竟是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冲了过来,边冲边喊,似乎在给自己壮胆。宣姬根本无需动手,只是森森回头一望,她还没靠近便飞了出去,飞出数丈之外,头朝下,身子朝上,重重落地!

  那绷带少年“啊啊”喑哑地大叫着奔了过去,谢怜也是一惊,坐起身子,后脑却蓦地一凉,宣姬五根手指已经放了上来,似乎也要像方才一般把他的颅骨也从头皮里剥出来。情急之下,谢怜右手猛地抓住她手腕,喝道:“缚!”

  只听“刷刷”一阵破空之响,一道白绫应召而至,绕着宣姬缠了九曲十弯,将她五花大绑起来。宣姬双腿已断,躲避不及,“砰”的一声重重跪倒,在地上打起滚来,想挣开这道白绫,孰料它越缠越紧。甫一脱身,谢怜气都来不及喘一口,立即起身,朝小萤落地之处跑去。

  若邪已收,众人还是不敢乱动,但也有几个大胆的村民习惯了那些摸来摸去的新娘,围了过去。那绷带少年跪在她趴地的身形之旁,手足无措,急得仿佛热锅上的小虫。没有一个人敢动她,都怕她摔折了什么要紧的地方,一乱动就折得更厉害了。谢怜迅速察看一番,心知再怎么小心也没用了,摔成这样,眼看是要活不成了。

  宣姬在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挣不开若邪,谢怜心道:“即便是没用了,也不能让她死之前还是这般姿态。”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翻了过来。

  小萤脸上皆是鲜血,看得一旁众人啧啧叹气,她却还有一口气在,小声道:“……公子,我是不是帮倒忙了……”

  虽说是没有帮倒忙,但,她也确实没帮上什么正忙。当时谢怜本来就要召动若邪了,根本不消旁人帮忙。而她那一树枝即便是打中了宣姬也不会有任何作用,何况她根本近不了那女鬼的身?如此说来,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送死了。

  虽然与这少女小萤相处并无多久,甚至说话也不多,但也知她虽相貌丑陋却心存善意,如此结局,实在让人心中沉重。谢怜道:“没有。你帮了大忙,你看,你一过来,引开了那女鬼的注意力,我才能抽空制服她,真是多谢你了。不过,下次再不能这样了,要帮忙须得先跟我说过才行,不然万一我没接上就糟了。”

  小萤笑了一下,道:“唉,公子,你用不着哄我了,我知道我没帮上忙,也没有下次了。”

  她说话含混不清,吐了口血,血里竟是混着几颗摔断的门牙,那绷带少年急得直抖,呜呜的不知想说什么。小萤对他道:“你以后不要再下山偷东西吃了,被人发现,打死就完了。”

  谢怜道:“他要是饿了,可以找我要东西吃。”

  闻言,小萤目光一亮,道:“……真的吗?那,那真是多谢你啦……”

  笑着笑着,那一对小小的眼睛里忽然流下两行泪水来。

  她小声道:“我感觉我活在这世上,就没有几天快活过。”

  谢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轻轻拍了拍她的手。小萤又叹气道:“唉,算了,可能我就是……天生倒霉吧。”

  这话听起来,着实有点好笑。而且,因为她鼻歪眼斜,丑得滑稽,如此血流满面泪流满面,看上去其实也很好笑。

  她流着泪道:“可是,就算这样,我还是……我还是……”

  说到这里,她便气绝身亡。那绷带少年见她死了,搂着她尸体小声啜泣起来,一颗脑袋埋在她肚子上,仿佛失去了这一个依靠,怎么也不敢抬起来。]

  沈清秋/魏无羡/尚清华:“这小莹姑娘还真是可惜了……人挺好的……”

  [而谢怜伸手帮她把双目合上,心中道:“你比我强。”

  正在此时,一阵奇异的钟声传来。

  “当!”“当!”“当!”三声巨响,霎时,谢怜一阵头晕目眩,道:“怎么回事?”

  再一看四周,新娘们东倒西歪栽了一地,只有手臂还平举向前,直冲天空。一众村民也是倒地不起,仿佛都同时被这阵震耳欲聋的钟声震得陷入了昏迷。谢怜也是有些昏昏沉沉,一手扶额,勉力站起,脚下一软,半跪在地,幸好一人将他一扶,抬头一看,正是南风。原来那七名新娘进入森林中后立刻四下散开,南风几乎跑遍了整座与君山才把她们一个不漏地全部抓住,这才刚刚回来。见他十分镇定,谢怜立刻问道:“这钟声怎么回事?”

  南风道:“不必担心,这是救兵。”

  顺着他目光望去,谢怜这才发现,明光庙前,不知何时,出现了一列士兵。

  这一列士兵个个身披铠甲,神采奕奕,凛凛生威,身上全都笼着一层淡淡的灵光。而士兵前方,立着一名颀长秀挺的年轻武将。那武将负手而行,来到谢怜面前,对他微一欠身,道:“太子殿下。”

  谢怜还未开口相询,南风便低声道:“这是裴将军。”

  谢怜立刻看了一眼地上的宣姬,道:“裴将军?”

  这位裴将军倒是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,也和神像大不相同。那神像英姿勃发,眉眼傲气横生,乃是一派带着侵略之势的俊美。而这名年轻武将虽也是俊美,但面容白皙,眉眼沉静得仿佛一块冷玉,殊无杀气,只有一派波澜不惊的冷静。说是位武将也可,说是位谋相也无不可。]

  裴茗看着裴宿说:“小裴,你看看你,当初那么优秀,怎么偏偏非要喜欢上一个女人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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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裴宿:“将,将军,我,我……”

  裴茗忙打住:“这怎回事?你这断句咋又……”

  半月听了这话跪了下来:“对不起!我只是想让裴宿哥哥帮试一下我做的新菜,可是,好像又失败了……”

  谢怜安慰她说:“没事,半月,你已经做得很好了,下次再继续努力就好了。”

  裴茗:“……”太子殿下你能不再乱教人做菜了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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