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完整版
第八章完整版

字数: 19801更新时间: 2020-03-04

  《魔道祖师》的 画面再次中段,切回《天官赐福》。

  [“总而言之——”

  谢怜道:“先谈正事。这次到北方来是做什么的,你们都知道了吧。那我就不从头讲起了……”

  两人皆道:“不知道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谢怜无法,只得拿出卷轴,道:“那我还是给你们从头讲起好了。”

  话说多年以前,与君山下一对新人成婚,这对新人恩爱非常,那新郎等着送亲的队伍前来,可等了许久,也不见新娘到来。新郎心中着急,便找去了新娘的娘家,结果岳父岳母告诉他,新娘子早就出了。两家人报了官,四处找,始终不见,便是给山中猛兽吃了,好歹也能剩个胳膊腿儿什么的,哪有凭空消失的道理?于是难免有人怀疑,是新娘自己不愿意嫁,串通了送亲队伍跑了。谁知,过了几年,再一对新人成婚,噩梦重现。

  新娘子又没了。但是,这一次却不是什么都没剩下。众人在一条小路上,找到了一只什么东西没吃完的脚。看断口,像是被獠牙撕咬开的。

  从那之后,一不可收拾。此后的近百年间,一共有十七位新娘在与君山一带失踪。有时十几年相安无事,有时短短一个月内失踪两名。一个恐怖传说迅传开:与君山里住着一位鬼新郎,若是他看中了一位女子,便会在她出嫁的路上将她掳走,再把送亲的队伍吃掉。

  这事原本是传不到天上的,因为,虽然失踪了十七位新娘,但更多的是千百位安然无恙的新娘。反正找也找不着,保也保不了,那也只能就这样凑合着了。也不过是敢把女儿嫁到这一带的人家少了些,本地的新人成婚也不敢大操大办罢了。但恰恰是这第十七位新娘,父亲是位官老爷。他颇为宠爱女儿,风闻此地传说,精心挑选了四十名勇武绝伦的武官护送女儿成亲,偏偏女儿还是没了。

  这下这位鬼新郎可捅了马蜂窝。这位官老爷在人间能找到的人是拿它没办法了,于是他暴怒之下联合了一众官朋友,狂做一波法事,还按照高人指点开仓济贫什么的,搞得满城风雨,这才终于惊动到了上边的几位神官。

  否则,那些微小的凡人的声音要传到天上诸神的耳中,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
  谢怜道:“大体便是如此了。”

  因那两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,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没在听。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一遍了。南风倒是抬了头,皱着眉道:“失踪的新娘有何共同之处?”

  谢怜道:“有穷有富,有美有丑,有妻有妾,一言蔽之:毫无规律。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。”

  南风“嗯”了一声,拿起茶杯喝了一口,似是开始思考了。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,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,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:“太子殿下,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?这可不一定,从来也无人见过它,怎知它是男是女,是老是少?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?”

  谢怜莞尔,道:“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,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。不过,你说的很有道理。”又说了几句,他看一眼窗外,道:“天色暗了,先走吧。”

  三人暂且出了小店。谢怜戴了斗笠,边走边聊,觉这两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,虽神色不善,论事却毫不含糊,颇感欣慰。走了一阵,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,纳闷地回头去看,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。南风问:“你往哪里走?”

  谢怜道:“寻地落脚?扶摇,你为什么又翻白眼。”

  南风又问:“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?”

  谢怜时常风餐露宿睡大街,找块布摊平了就可以躺一夜,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准备找个山洞生火了,经他提醒,这才反应过来,这南风和扶摇都是武神座下的武官,若是这附近有南阳庙或是玄真庙,可以直接进去,何必要露宿荒野?]

  花城:“哥哥以后不要再这样了。”

  谢怜:“嗯,我不会了,三郎。”

  魏无羡&沈清秋:感觉三弟媳好可怜呀

  [少顷,三人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祠,残香破盘,看起来十分冷清,供着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地公。谢怜唤了几声,这土地多年无人供奉无人唤,忽听人叫,把眼一睁,看到三个人站在祠前,左右两个周身都罩着一层暴户般的灵光,根本看不清脸,大惊跳起,颤颤巍巍地道:“三位仙官可有什么要使唤在下的?”
1

  谢怜颔道:“不使唤。只是问一声,附近可有供奉南阳将军或是玄真将军的城隍庙?”

  土地不敢怠慢,道:“这这这……”掐指一算,道:“此去五里有一间城隍庙,供的是、是、是南阳将军。”

  谢怜双手合十道:“多谢。”而那土地被旁边两团灵光晃瞎了眼,赶紧地隐了。谢怜摸出几枚钱放在祠前,见一旁有散落的残香,便捡起来点上了。期间扶摇白眼翻得谢怜简直想问他眼睛累不累。]

  众神官:对呀,见玄真将军几乎天天都在翻白眼,万一哪天翻坏了眼睛怎么办?

  风信:哼!你们见他哪天不翻白眼的?

  慕情又翻了个白眼。

  魏无羡&沈清秋:这位大哥,你别翻白眼了好吗?我们都替你觉得累……

  [五里之后,果然见到一间城隍庙,红红火火立在路边。庙宇虽小五脏俱全,人来人往热闹非凡。三人隐了身形进到庙里,殿上供的就是南阳武神披甲持弓的泥塑神像。

  谢怜一看到这神像心中就“嗯……”了一声。

  乡野小庙,神像的塑像和上漆都可说粗陋,整体看起来,跟谢怜印象中的风信本人差别实在是比较大。

  但是,神像塑得走形,对各位神官来说,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。别说妈都不认识了,有的神官见了自己的神像自己都不认识。毕竟没几个工匠师父当真见过神官本人,所以都是要么美得走形,要么丑得走形,只能靠特定姿势、法器、服冠等来辨认这是哪位神官。

  一般而言,越是富庶之地,神像越合神官心意。越穷的地方,工匠品味越差,塑像就越惨不忍睹。当今论来,只有玄真将军的神像整体情况较好,为什么呢?因为人家都是神像丑了便丑了,不管,他看到把自己塑得丑了,他就要偷偷去弄坏了让人重塑,或者托个梦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,于是长此以往,大信徒们就知道,一定得找塑得好看的师傅!]

  魏无羡看到这就想起了曾经的那幅画像:这我表示可以理解,毕竟自己被人弄得很丑感觉不怎么好受……
2

  风信:“呵,还真是爱面子”

  慕情回了他个白眼。

  [整个玄真殿同他们将军如出一辙,颇爱讲究。扶摇进了南阳庙后,一个时辰里便一直在对这尊南阳像评头论足,什么造型扭曲,颜色恶俗,工艺低劣,品味清奇。谢怜看南风额头青筋都慢慢冒出来了,心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扯了开去,恰好见又一名少女进来参拜,虔诚地跪下了,便温声道:“说起来,南阳真君的主场在东南,没想到你们在北方香火也这般旺盛。”

  人们修建庙宇宫观,其实是对天界仙宫的模仿,而神像,则是神官本尊的倒影。宫观聚集信徒,吸引香火,成为神官们法力的重要源泉。而由于地理历史风俗等多重原因,不同地域的人们通常供奉不同的神官。在自己的地盘上,一位神官的法力会挥到最强,这便是主场优势了。只有神武大帝这种普天之下皆信徒、四海八方有宫观的神官,是否主场完全没有意义。自家将军的神殿在非主场也香火旺盛,这是好事,南风本该骄傲才是,可瞧他脸色,却大是不好。一旁扶摇则是微微一笑,道:“不错,不错,深受爱戴。”

  谢怜道:“不过我有一个疑问,不知……”

  南风道:“如果是‘不知当讲不当讲’,那就不要讲。”

  谢怜心道:“不。我想说的是‘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解答’。”

  不过,他预感这句说出来就会不妙,决定还是再换个话题。谁知,扶摇悠悠地道: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。你肯定是想问,为什么前来参拜的女信徒这么多?”

  谢怜想问的正是这个问题。

  武神系的女信徒一向比男信徒少,只有八百年前的他是个例外。不过,例外的原因非常简单,就两个字:好看。

  他很清楚,不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或是神力非凡什么的,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神像好看,他的宫观也好看。他的宫观几乎全都是皇家修建,神像则是召集了全国各地技艺精绝的顶尖工匠,照着他的脸雕。而且,因为那句“身在无间,心在桃源”,工匠们往往喜欢给他的神像加点花,还喜欢把观种成一片花树海。所以,当时他还有个别称,叫做“花冠武神”。信女们喜欢他神像好看,也喜欢他宫观里都是花花朵朵,就冲这个也愿意顺便进来拜拜他。]

  花城:“哥哥的确很好看。”

  谢怜:“三郎……”

  [可一般的武神,因杀伐之气太重,面目也往往被塑造成严肃、狰狞、冷酷的模样,教信女瞧了,都宁可去拜拜观音什么的。这尊南阳像虽说跟杀伐之气沾不上边,但它离好看的边更远,可来参拜的女信徒几乎要比男信徒都多了,由是,他颇为奇怪。

  南风却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,对扶摇道:“可闭嘴吧你!有这闲心去想正事。”扶摇“哈”了一声,正要接话,恰在这时,那少女拜完了,起身取香,又转了个身。

  这一转,谢怜推了推另外两人。两人都十分不耐,被他一推,顺着一看,脸色却都刷的变了。

  扶摇道:“太丑了!”

  谢怜噎了一下,才道:“扶摇,不能这样说女孩子。”

  平心而论,扶摇说的是实话。那少女一张脸蛋扁平无比,活像是被人一巴掌拍扁的,五官说平平无奇都有些委屈,若一定要形容,恐怕只能用“鼻歪眼斜”了。

  但谢怜眼里根本没分辨出她是美是丑。主要是她一转身,裙子后一个巨大的破洞挂在那里,实在令人无法假装没看到。

  扶摇先是一惊,但很快镇定下来。南风额角的青筋则是瞬间就消失无踪了。

  见他脸色大变,谢怜忙道:“你不要紧张。不要紧张。”

  那少女取了香重新跪下,边拜边道:“南阳将军保佑,信女小萤,祈求能早日抓住那鬼新郎,莫要叫无辜之人再受他的害……”

  她拜得虔诚,浑然不觉自己身后异状,也浑然不觉有三个人正蹲在她拜的神像脚边。谢怜颇觉头大,道:“怎么办,不能让她就这样走出去罢?会被人一路看回去的。”

  而且,看她裙子后的破口,分明是被人用利器故意划破的,只怕不仅会被围观,还会被大肆宣扬嘲笑,那可真是一场羞辱了。

  扶摇漠然道:“不要问我。她拜的又不是我们玄真将军。非礼勿视。我什么都没看见。”

  南风则是一张俊脸青青白白,只会摆手,不会说话,好好一个桀骜小儿郎,生生被逼成了个哑巴,没得指望了。谢怜只得自己出马,外衣一脱,往下一丢。那件外衣呼啦一下飘到那少女身上,挡住了她裙子后那个十分不雅的破洞。三人齐齐松了口气。

  可这阵风实在邪乎,把那少女吓了一跳,四下看看,拿下外袍,迟疑片刻,放到了神台上,竟是仍浑然不觉,而且上完了香,便要走出去了。这若是让她再出去乱走,小姑娘怕是就没脸见人了。眼看旁边这一个两个不是僵就是僵,横竖都不顶用了,谢怜叹了口气。南风与扶摇只觉身边一空,谢怜已经现了形,跳了下去。

  庙内灯火不暗不明,他这一跃,带起一阵风,火光摇晃,那少女小萤只觉眼前一花,便见一名男子突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,赤着上身对她伸出了手,当场魂飞魄散。

  不出所料,一声尖叫。谢怜刚想说话,那少女已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打了出去,大喊道:“非礼啊!”

  “啪”的一声,谢怜就这么挨了一耳光。

  耳光清脆,听得蹲在神坛上的两人半张脸不约而同都是一抽。]

  屏幕外的众人也都惊呆了。

  花城额角冒出青筋,谢怜见了忙拍了拍他的背安抚:“好了,三郎,我没事。”

  裴茗:“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一来就被人扇了耳光。”

  魏无羡:“对呀,我都没被打过耳光。”
1

  灵文:“老裴,你挨过的耳光还少吗?”

  裴茗听了她这话,不自然地咳了咳。

  [吃了一掌,谢怜也不恼,只把外衣硬塞过去,迅低声说了一句,那少女大惊,一摸身后,突然通红满面,眼眶也霎时涌满泪水,不知是气苦还是羞愤,抓紧了谢怜给她的那件外衣,掩面飞奔而去,只剩谢怜单薄薄站在原地。人去庙空,凉风穿堂,忽然之间,有点冷。

  他揉了揉脸,转过身来,顶着半边大红掌印,对那小二人道:“好了。没事了。”

  话音刚落,南风指了指他,道:“你……是不是伤口裂了?”

  谢怜一低头,“哦”了一声。

  他脱了衣,端的是一身羊脂玉般的好皮肉,只是胸口严严实实束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,裹得死紧,连脖子和双腕上也都缠满了绷带,无数细小的伤口爬出白绷边缘,着实有些触目惊心。]

  花城心疼道:“哥哥……”

  谢怜:“没事,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?”

  众人:太子殿下这伤可真是……

  [想着扭了的脖子也差不多该好了,谢怜便一圈一圈地开始解下绷带。扶摇看了他两眼,道:“谁?”

  谢怜道:“什么?”

  扶摇道:“与你对战者是谁?”

  谢怜:“对战?没有啊。”

  南风:“那你这身伤是……”

  谢怜茫然道:“我自己摔的。”

  “……”]

  众人:“……”好无语……

  [便是三天前下凡滚下来时落下的伤了。若是与人对战,还真不一定能伤到这种程度。

  扶摇嘀咕了几句,没听清,反正肯定不是赞他坚强,谢怜便也不问,解完了脖子上厚厚的一层绷带。下一刻,南风与扶摇的目光俱是凝了起来,落在他脖颈之上。

  一只黑色项圈,环在他雪白的颈项之间。

  觉察到他们的目光,谢怜微微一笑,转过身来,道:“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咒枷?”

  咒枷,顾名思义,诅咒形成的枷锁。

  被贬下天界的神官,将有天谴化为一道罪印,施加于其身,形成束缚,封禁神力,教他永远也摆脱不掉。就像是在人脸上刺字,或是用锁链锁住手脚,是一种刑罚,也是一道警示,令人恐惧,也令人耻辱。

  作为被打下去两次的三界笑柄,谢怜自然是有这么一道咒枷在身了。这两名小武官不可能没听说过,但,听说过和亲眼看到,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。因此,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,谢怜也不是不能理解。]

  花城瞪了眼君吾,君吾摆了摆手。

  知情的人纷纷看向一脸笑意的君吾。

  [他猜这东西可能让两位小武官心中忌惮和不舒服了。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
  本想借口去找件衣服穿到外面溜一圈,却被扶摇一个白眼加一句“你这幅样子去到大街上,可以说是十分下流了”堵了回来,还是南风到殿后随手扯了件庙祝的衣服丢给他,这才不用再继续下流。但再坐下来后,总觉得经过方才一桩,气氛变得有些尴尬,于是谢怜拿出灵文殿给的卷轴,道:“你们要不要再看看?”

  南风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他,道:“看过了。我看他才需要好好看看。”

  扶摇道:“什么叫我才需要好好看看。那卷轴写得语焉不详,一钱不值,值得一看再看?”

  听他说那卷轴一钱不值,谢怜忍不住略略心疼灵文殿那些写卷轴写到面如土色的小文官们。又听扶摇道:“啊,方才说到哪儿了?南阳庙——为什么南阳多信女,是吗?”]

  灵文:“……”我的卷轴一文不值?

  [好了。谢怜把卷轴一收,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,心里知道了:今天晚上,谁都看不成了!

  看不成正事,那就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。原来,除了大几百年都在人间收破烂的太子殿下,当今诸天仙神皆知,南阳真君风信,曾有一段岁月被称为“巨|阳真君”。他本人对这一称呼,那当真是深恶痛绝。而大家对他的经历,也只有一个字的感想:“冤”!

  因为,原本的正确写法,乃是“俱阳”。之所以会被误传,是因为这么一件事。

  多年以前,有一位国君兴修宫观,为表诚心,特地亲自给每一宫每一殿的匾额都题了字。可偏偏在写到“俱阳殿”的时候,不知何故,他写成了“巨|阳殿”。

  这下,可愁死负责宫观修建事宜的官员了。他们捉摸不透,陛下是到底是故意要改成这样的呢,还是不小心写错的呢?如果是故意的,为什么不明令下旨说我就是要这么改?如果不是故意的,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?他总不能说“陛下,你错了”,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是在讽刺他粗心?暗示他知识浅薄?心不诚?而且这可是陛下的墨宝,不用难道要作废吗?

  天底下最难揣测的,就是圣人之意了。官员们极度痛苦,思前想后还是觉得,委屈陛下,不如委屈一下俱阳真君。

  不得不说,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。陛下那边现俱阳变成了巨|阳后,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,只是请了一批学者,大力翻阅古籍,找出无数细枝末节的理由,写了许多文章,竭力证明原本便是巨|阳,俱阳才是错误的写法。总之一夜过后,全国的俱阳殿就都变成了巨|阳殿。

  莫名其妙被改了神号的风信过了十多年才知道这件事。他基本上从来不仔细看自家神殿的招牌,只是有一天忽然就很郁闷,怎么好像到他庙里来参拜的妇女这么多,而且个个都含羞带怯脸蛋通红,上香的时候都求的是些什么玩意儿?!

  弄清怎么回事后,他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。

  各位神官都被他震惊了。

  骂完以后也没办法,拜就拜吧,他总不能说跟这些虔诚祈求的女子们过不去,硬着头皮听了许多年。直到巨|阳又被一位觉得这简直不成体统的正经国君改成了南阳,大家还是没忘记他除了作为一个武神以外还能顺便保佑什么。但是,大家也坚守着一个默契:绝对不要用那两个字来称呼他。同时,也坚守着一个认知:如何评价南阳真君?一个字:好!

  只要别让他开口骂人,一切都好!

  那头南风的脸已经黑得赛陈年锅底,这厢扶摇还诗兴大,斯斯文地道:“妇女之友,求子最强。壮阳秘方,送子南阳。啊哈哈,啊哈哈,啊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]

  众神官:再看一次这个,我还是想笑,怎么办,不行,我要忍着,给南阳将军一个面子。

  风信脸黑得不行,一旁的慕情还在哈哈大笑。

  沈清秋忍禁不俊,用折扇挡脸,掩饰笑意。

  魏无羡笑得前仰后翻,蓝忘机担心他不小心摔了,轻轻搂住他。

  戚容: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就南阳这个连老婆孩子都跑了的没用男人,你们居然还向他求子……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  不等他说完, 花城一巴掌把他拍到地里。
1

  谢怜叹了口气。

  [谢怜很有善意地忍住了笑,在南阳的神像面前给他留了一点面子。南风则是勃然大怒:“你少来这里阴阳怪气,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扫扫地!”

  此一句出,扶摇的脸也霎时锅底了。若说南阳殿的是听不得人家说那两个字,玄真殿的便是听不得人家提扫地这个词儿。因为慕情在皇极观做杂役时,就是整天给太子殿下谢怜端茶送水扫地铺床。有一天,谢怜看他一边扫地一边默诵修行口诀,被他这种刻苦努力、逆境求学的精神感动了,这才去向国师求情收他为弟子。这事怎么说呢?可大可小,可耻辱可美谈,就看当事人怎么想。显然,当事人认为此乃毕生之耻,因为慕情和他座下的武将,都是听到这个词必跟人翻脸的。果然,扶摇定了定,看了一眼一旁很无辜地摆手的谢怜,冷笑道:“听你这话说的,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南阳殿都多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。”

  南风也冷笑:“你家将军确实忘恩负义,有什么好说的?”

  “呃……”谢怜刚想插一句,扶摇“啊哈哈”地道:“你家将军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,有甚资格戳戳点点?”

  “……”听他们这样把他当成大棒互锤对方上面那位神官的脊梁骨,谢怜终于听不下去了,道:“等等,等等。停,停。”

  自然是没人理他,且还动起手来了,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,反正供桌就裂为两半了,盘果骨碌碌滚了一地。谢怜看这样子是拉不住架了,坐在角落里,叹了声“造业啊”,捡了个滚到脚边的小馒头,擦擦去了皮准备吃下去,南风眼角瞥见,立马一巴掌给他打掉:“别吃了!”

  扶摇也停手了,震惊且嫌弃地道:“落灰里了你还吃得下去!”

  谢怜趁机比了个手势,道:“停,停,停。我有话要说。”

  他隔开两人,和颜悦色地道:“第一,你们口里说的那位太子殿下,正是本人。本殿下都没说话,你们不要把我当武器丢来丢去攻击对方。”顿了顿,又加了一句,“我想你们家二位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的,你们如此有失体统,他们颜面何存?”

  此句一出巨,两人神情都有些变幻莫测。谢怜又道:“第二,你们是来协助我的,对吗?那么到底是你们听我的,还是我听你们的?”

  半晌,两人才道:“听你的。”

  虽然他们的脸看上去都像是在说“你做梦吧听你的”,但谢怜也很满意了,“啪”的一声双手合十,道:“好。最后第三,最重要的一点——如果一定要丢什么东西,那还是请你们丢我,不要丢吃的。”

  南风终于把他捡起来窝在手里想找机会吃的馒头抠出来了,忍无可忍道:“掉地上就别吃了!”]

  花城皱了皱眉:“哥哥,以后别再这样了。”说完伸手把人抱进怀里,然后撇了撇风信和慕情:“你们两个仆从就不懂对殿下好好说话吗?”

  风信&慕情:“……”我们才不是仆从。

  [次日,依旧相逢小店。

  茶博士又在门口抻着腿养骨头,远远地见三人行近。一名道人白衣轻简,背着斗笠行在最前,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行于其后。

  那道人抱着手施施然而来,施施然而道,竟是比他还像个闲人:“店家,劳烦三杯茶。”

  茶博士笑道:“来啦!”

  心想:“这三个傻小哥又来了。可惜了,长得是一个赛一个的体面,脑子是一个比一个有病。又是什么神啊什么仙,又是什么鬼啊什么天。这人有病,长得再体面有什么用?”

  谢怜还是捡了靠窗的位。一齐落座后,南风道:“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谈,你确保不会被旁人听到吗?”

  谢怜温声道:“没关系。就算听到了别人也不会管,只会认为我们有病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谢怜道:“为了避免我们三个人一直这样相对蹉跎下去,开门见山吧。冷静了一晚上过后,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?”

  扶摇目光一亮,冷然道:“杀!”

  南风道:“废话!”

  谢怜道:“南风,你不要这么凶,扶摇又没有说错,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就是杀。问题是上哪儿啥,找谁杀,怎么杀。我建议……”

  正在此时,大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,三人向窗外望去。

  又是那队阴阴惨惨的“送亲”人。这列人马吹吹打打,连呼带号,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。南风皱眉道:“不是说与君山附近的本地人成亲都不敢大操大办了吗?”

  这队伍里个个是身强力壮的大黑汉,神情和肌肉都绷得紧紧,额冒冷汗,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一顶喜气洋洋的大花轿,而是一台催命夺魂断头铡。不知轿子里,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?

  沉吟片刻,谢怜正想道出去瞧瞧,一阵阴风吹过,轿子一侧的帘子随风掀起。

  帘子后的人,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歪在轿子里。她的脑袋是歪的,盖头下露出一张涂得鲜红的嘴,嘴角的笑容过于夸张。轿子一颠,盖头滑落下来,露出一对圆睁的眼,瞪着这边。

  这看上去,分明是一个折断了脖子的女人,正在冲他们无声大笑。]

  众人有些被吓到了:这究竟是什么呀?看着有点惨人。

  [不知是不是轿夫手抖得太厉害,那花轿子不甚稳当,那女人的脑袋也跟着直晃。晃着晃着,“咚”的一下,一颗脑袋掉了下来,骨碌碌滚到了大街上。

  而那坐在轿子里的无头身体也向前栽倒——“砰”的一声,整个人扑出了轿门。

  一个轿夫没留神,一脚踩中一条胳膊,率先大叫,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,好家伙,一行人“刷刷刷”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,喊:“怎么了?!来了吗?!”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儿了。街上嚷成一片,谢怜再定睛一看,那分离的头身,竟不是个活人,而是一个木头娃娃。

  扶摇又道:“太丑了!”

 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,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,道:“店家,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,今天又见,他们这是在做什么?”

  茶博士道:“做死。”

  “哈哈哈……”

  谢怜也不意外,道:“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?”

  茶博士道:“还能是想做什么呢?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,抓那鬼新郎,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。”

  这悬赏的那个爹,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。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,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。

  只听扶摇嫌恶道:“我要是鬼新郎,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,我就灭了这个镇。”

  谢怜道:“扶摇,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。还有,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,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,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。”

  南风道:“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!”]

  风信:“看,我说得不错吧,给他五十次翻白眼都不够他翻。”

  慕情闻言又翻了个白眼。

  众人:这两人真爱互怼,关系真好。

  [这时,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,精神抖擞,看样子是个领头的,振臂高呼:“听我说,听我说!这样下去根本没用!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?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?”

 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,那小青年道:“依我看,不如一不做二不休,直接冲进与君山里,大家搜山,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!我带头,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,杀了丑八怪,赏金大家分!”]

  沈清秋:这就是典型的炮灰,我赌这人肯定活不了多久。

  尚清华:+1。〈作者:飞机大大怎么知道沈老师心中想法的,你们自己慢慢想吧,我也不懂该怎么解释。〉
1

  [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,逐渐声音加大,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,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。谢怜问道:“丑八怪?店家,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?”

  茶博士道:“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,就是因为太丑了,没有女人喜欢,所以才心生怨恨,专抢别人的新娘子,不让人成好事。”

 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,谢怜道:“有这种说法吗?莫不是猜测?”

  茶博士道:“那谁知道,据说不少人都见过,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,眼神凶恶,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。传得神神叨叨。”

  扶摇道:“脸上缠着绷带,未必就是丑,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。”

  茶博士无语片刻,道:“那谁知道,反正我是没见过。”

  这时,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,道:“你们……你们别听他的,不要去,与君山里很危险的……”

  躲在街角说话的,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。

 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,无意识抬手摸了摸。

 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,推了她一把,道:“大老爷们说话,一个小娘插什么嘴?”

  小萤被他一推,有点瑟缩,鼓起勇气,又小声道:“你们别听他的。不管是假送亲,还是搜山,都那么危险,这不是在送死吗?”

  小青年道:“你说得好听,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,你呢?自私自利,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,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,现在又来妨碍咱们,你安的什么心?”

 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,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。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,一边听到茶博士道:“这个小彭头,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,嘴里跟抹了蜜似的,姑娘不肯,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。”

  街上,一群大汉也道:“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,边儿去边儿去!”小萤见状,一张扁脸涨得通红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,道:“你……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?”

  那小青年又道:“我说的是不是对的?我让你假扮新娘子,你是不是死都不肯?”

  小萤道:“我是不敢,可是,你也不用划、划破我裙子……”

  她一提这事,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,指着她鼻子道:“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!我划破你裙子?你当我瞎了眼!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,自己给划的?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,你可别想赖我头上!”

  南风实在听不下去了,茶杯“喀喀”一下碎在手里。正当他要起身时,身旁白影一飘。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,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,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。

 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,他便已坐在了地上,还以为是小萤暴起,谁知再看她,已是根本看不到了,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。

  谢怜双手笼袖,头也不回,笑眯眯地看着小萤,微微弯腰,与她平视,问道:“这位姑娘,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?”

 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,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,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,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、用什么出手的。他踉跄着爬起,举刀喊道:“这人使妖法!”

 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“妖法”,纷纷举刀相对。谁知身后,南风忽然一掌拍出,“咔擦”一声!一根柱子应声折断。

  见此神力,一群大汉脸色齐变,那小彭头心下怯了,却还在嘴硬,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:“今儿个我是栽了,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,留下姓名,日后我们再来会会……”

 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,扶摇却在一旁道:“好说好说,这位乃是巨……”

 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,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。谢怜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,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,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,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,自己进来了。进来时茶博士道:“柱子记得赔。”

 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:“柱子记得赔。”

  南风:“……”]

  师青玄颇为兴致地问:“后来柱子到底陪了没?”

  风信咬着牙:“赔了。”

  [谢怜道:“在那之前,我们先办正事。谁借我一点法力,我得进通灵阵核实一下情报。”

  南风举起手,二人击掌为誓,便算是立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契约。如此,谢怜终于又能进通灵阵了。

  甫一进去,他便听灵文道:“殿下终于借到法力啦?在北方那边行进得可顺利?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?”

  谢怜抬起头,看了一眼被南风一掌劈断的柱子,还有一脸冷漠闭目养神的扶摇,道:“两位小武官各有千秋,都是可塑之才。”

  灵文笑道:“那真是要恭喜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了,依殿下所言,这两位小武官必然前途无量,飞升是指日可待啊。”

  不一会儿,慕情的声音冷冷地浮出来,道:“他此次出行并未与我通报,由他去了,我反正是一无所知。”

  谢怜心想:“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……”

  灵文道:“殿下,你们现下在何处落地?北方是裴将军坐镇之地,香火很旺,若殿下有需要,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暂留。”

  谢怜道:“不必劳烦了。这附近没找到明光殿,我们便在一间南阳殿落足了。问一句,灵文,关于这鬼新郎,你们还有更多情报吗?”

  灵文道:“有。方才我们殿里的评级出来了,是‘凶’。”

  “凶”!

  对于祸乱人间的妖魔鬼怪,根据其能力,灵文殿将之划分为“恶”、“厉”、“凶”、“绝”四等。

  “恶”者杀一人,“厉”者可灭一门,“凶”者可屠一城。而最可怕的“绝”者,但凡出世,那便要祸国殃民,天下大乱了。

  这窝藏与君山中的鬼新郎,居然是“凶”章,仅次于“绝”之下,那么,看到过他的人,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。

  因此,出了通灵阵,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,南风道:“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,多半是谣言。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。”

  谢怜道:“也有另一种可能。比如,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,这鬼新郎是不会,或者不能伤人的。”

  扶摇颇有微词:“灵文殿真是效率低下,这么久才出个评级,要来何用!”]

  灵文看到这,暗自吐了口血:我效率低怪我喽?

  [谢怜道:“好歹对敌手实力如何有所了解了。但既然是凶,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强,假人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。若我们要引他出来,送亲队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,也不能带有兵刃。最重要的是,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。”

  扶摇道:“到街上找个女子让她来做诱饵就行了。”

  南风却否决了:“不行。”

  扶摇道:“为何?不愿意?给笔钱便愿意了。”

  谢怜道:“扶摇,就算有女子愿意,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。这鬼新郎是凶章,万一失手,我们不会如何,但若是新娘被掳走了,一个弱女子逃跑不了,又反抗不得,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。”

  扶摇道:“那不能找女子,就只能找男人了。”

  南风道:“上哪儿找个男人愿意扮……”

  话音未落,两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。

  谢怜还在兀自微笑:“???”]

  魏无羡:“噗,没想到三弟媳你这么快就穿上女装了呀!”

  裴茗:“裴某佩服,太子殿下厉害!”

  江澄:“如果要我去穿,我肯定死也不会穿的。”风信&慕情&柳清歌表示十分认同。

  谢怜:“咳咳。”

  [晚,南阳庙。

  谢怜披头散地从殿后转了出来。

  守在庙门的两人一看,南风当场就大骂了一声:“操!!!”冲了出去。

  谢怜无语片刻,道:“何至于?”

  叫谁人来看,也一眼能看出来,这是个眉目温柔的英俊男儿郎。

  但正因如此,一个大好英俊男儿,穿着一件女子嫁衣,这个画面,很多人可能无法直视。比如南风,他可能就个人接受不了,所以才反应如此激烈。

  谢怜看扶摇站在原地,目光复杂地上下扫视他,道:“你有什么话要说吗?”

  扶摇点点头,道:“如果我是鬼新郎,谁要是送这种女人给我……”

  谢怜道:“你就灭了这个镇子吗?”

  扶摇冷酷地道:“不,我就杀了这个女人。”

  谢怜笑道:“那只能说,幸好我不是女人了。”]

  花城看向慕情:“你敢?”

  魏无羡拍了拍胸口:“不过话说,刚刚三弟媳你那个画面真的好吓人。”

  众人为了防止自己的眼睛再次受罪,纷纷闭上了眼睛。

  [扶摇道:“我觉得,你不如现在去通灵阵问问,看看有没有哪位神官肯教你变身的法门,更实际。”

  天界的确有几位神官由于特殊需求,通晓变身之法,但恐怕这时候再学也来不及了。那头,南风青着脸进来,他骂完了就冷静许多,这点真是跟他侍奉的那位将军如出一辙。谢怜看天色已晚,道:“罢了,盖头盖上都一样。”说着便要给自己盖了,扶摇却举手一挡,道:“且慢。你又不知那鬼新郎如何害人,若是他一揭盖头觉被骗,暴怒之下异变突生,岂不多生波折?”

  谢怜一听这话,也有道理,可他一步迈开,便听到了“嗤啦”一声。

  扶摇给他找来的这件红嫁衣,实在不怎么合身。

  原本女子身形就娇小许多,他这么一穿,腰身倒是无甚不合,但扬袖抬足,极受束缚,动作一大,衣服便被撕开了。正当他到处找到底是哪块儿裂了时,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:“请问……”

  三人循声望去,只见小萤手中捧着一件叠好的白衣,站在庙门口,怯怯地望着他们。

  她道:“我记得昨晚是在这儿见到你的,就想来看看,会不会还遇到……衣服我洗过的,放这里。昨天和今天,都多谢你啦。”

  谢怜正要对她笑笑,忽然想起现在他是一副什么模样,决定还是不要多说话吓人了。

  谁知,小萤不但没被他吓到,反而往前走了一步,道:“你这是……要是你喜欢,我帮你?”

  “……”谢怜道,“不,姑娘你不要误会,我并没有这种爱好。”

  小萤忙道:“我知道我知道。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嫌弃,我可以帮你。你们……你们是要去抓鬼新郎吧?”

  她的声音和脸一下子扬了起来,道:“我、我会改衣服,我随身都带针线的,哪儿不好我可以改,我还会梳妆打扮,我来帮你!”

  “……”

  两炷香后,谢怜再次低着头从殿后出来。

  这次出来,新娘的盖头已经盖好,南风和扶摇似乎本想瞧上一瞧,但最终还是决定,珍惜自己的眼睛。他们寻来的轿子就在庙门口,精心挑选的轿夫也早已等候多时。月黑夜风高,太子殿下便这么一身新嫁衣,坐上了大红花喜轿。

  那花轿,通体轿衣皆是大红绸缎,彩线绣着花好月圆龙凤呈祥。南风与扶摇两人一左一右,护行于花轿之侧。谢怜端坐轿中,随轿夫行走,悠悠晃晃。

  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,皆是武艺群的武官。南风与扶摇为了找武艺高强的轿夫假扮送亲队伍,直接上那位官老爷的宅邸露了一手,言明是要去夜探与君山。那位老爷二话不说便拉了一排人高马大的武官出来。然而,之所以要找武艺群的,并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,只是要他们在凶鬼难时足够自保逃跑罢了。

  可事实上,这八名武官心里还反过来不大看得起他们。他们在府中是一等一的好手,上哪里不是群雄领袖?这两名小白脸居然一上来就骑他们头上,还令他们做轿夫,可以说是非常不快了。主人命令不可不从,强按心中不屑,但心中有气,难免作,故意时不时脚下一歪、手上一震,一顶轿子抬得颠颠簸簸。外人看不出来,可坐在轿子里的人只要稍娇弱一些,怕是就要吐个昏天黑地了。

  颠着颠着,果然听到轿子里的谢怜低低叹了口气,几名武官忍不住暗暗得意。

  扶摇在外面凉凉地道:“小姐,你怎么了?高龄出阁,喜得流泪吗。”

  确实,新妇出阁,不少都是要在花轿上抹泪啼哭的。谢怜啼笑皆非,开口时却声线平和自如,竟没有一丝被颠来倒去的难受,道:“不是。只是我忽然现,这送亲队伍里少了很重要的事物。”

  南风道:“少了什么?该准备的我们应该都准备了。”

  谢怜笑道:“两个陪嫁丫鬟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外边两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对方,不知想象到什么画面,俱是一阵恶寒。扶摇道:“你就当家中贫穷,没钱买丫鬟,凑合着罢。”

  谢怜道:“好罢。”]

  风信:“我才不要扮女装呢!而且也不要看他穿,辣眼睛!”

  慕情:“你以为我想看到你穿呀?!”

  [轿夫武官们听他们一番插科打诨,皆是忍俊不禁,这么一来,心头不满之意倒是消散了不少,亲近之意略多了几分,轿子也稳当了起来。谢怜便又靠了回去,正襟危坐,闭目养神。

  谁知,未过多久,一串小儿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在他耳边。

  咯咯桀桀,嘻嘻哈哈。

  笑声如涟漪般在山野之中扩散开来,空灵且诡异。然而,花轿并未停顿,照样走得稳稳当当。甚至连南风与扶摇都没出声,似是没现任何异状。

  谢怜睁开了眼,低声道:“南风,扶摇。”

  南风在花轿左边,问:“怎么了?”

  谢怜道:“有东西来了。”

  此时,这支“送亲队伍”已渐入与君山深处。

  四野愈寂,就连木轿嘎吱作响之声、踏碎残枝枯叶之声、轿夫们的呼吸之声,在这一派寂静之中,也显得略微嘈杂了。

  而那小儿的笑声,还未消失。时而远,仿佛在山林的更深处,时而近,仿佛就趴在轿子边。

  南风神色凝肃道:“我没听见任何声音。”

  扶摇也冷声道:“我也没有。”

  其余的轿夫们,就更不可能有了。

  谢怜道:“那即是说,它是故意只让我一个人听见的了。

  八名武官本来自恃武艺高强,加之觉得鬼新郎娶亲并无规律,今夜必定无功而返,并不如何畏惧,但不知怎的,忽然就想到了之前那四十名莫名失踪的送亲武官,有几位的额角微微冒出了冷汗。谢怜觉察到有人脚步凝滞了,道:“别停。装作什么事都没有。”

  南风挥手,示意他们继续走。谢怜又道:“他在唱歌。”

  扶摇问道:“在唱什么?”

  细细听辩那小儿的声音,谢怜一字一句、一句一顿地道:“新嫁娘,新嫁娘,红花轿上新嫁娘……”

  在寂夜之中,他这略为迟缓的声音一清二楚,分明是他在念,但那八名武官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童稚的幼儿之声,正在和他一起唱着这支古怪小谣,心下毛骨悚然。

  谢怜继续道:“泪汪汪,过山岗,盖头下莫……把笑扬……鬼新……鬼新郎吗?还是什么?”

  顿了顿,他道:“不行。它一直在笑,我听不清了。”]

  师青玄:“这歌声也太吓人了吧?!话说太子殿下你怎么这么淡定?”

  谢怜:“刚开始的确有点吓人,但后面就觉得没什么了,而且一想到是错错唱歌,也就没那么害怕了,还觉得有点好听。”

  〈作者:的确很好听,我还把错错唱的《童灵谣》当成闹钟铃了呢?〉
4

  魏无羡伸出一只手捂住耳朵:“话说,这歌声能关掉吗?听着好惨人。”

  尚清华:音响是个好东西。

  洛冰河:“师尊,弟子害怕,你抱抱我嘛”

  沈清秋只好抱住了他。

  撞见这一幕的众人:“……”我们没眼看了。。。

  [南风皱眉道:“什么意思?”

  谢怜道:“字面意思。就是让坐在轿子里的新娘,只要哭,不要笑。”

  南风道:“我是说这个东西跑来提醒你是什么意思。”

  扶摇却永远有不同意见,道:“它未必就是在提醒,也有可能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,其实笑才能安然无恙,但它的目的就是骗人哭。难保以往的新娘不是就这么上了当的。”

  “……”谢怜道:“扶摇啊,普通的新娘子,在路上听到这种声音,怕是吓都要吓死了,哪里还笑得出来。而且,不管我哭还是笑,最坏的结果是什么?”

  扶摇道:“被劫走。”

  谢怜道:“我们今夜出行的目的,不就是这个吗?”

  扶摇鼻子里出了一声,倒也没再继续反驳。谢怜道:“还有,有一件事,我觉得必须得告诉你们。”

  南风道:“什么事?”

  谢怜道:“从上花轿开始起,我就在笑了。”

  “……”]

  师青玄:“太子殿下心好大呀”

  谢怜:“还好还好。”

  沈清秋:三弟媳这心也是够大的。。。

  [话音刚落,轿身猛地一沉!

  外面八名武官忽然一阵骚乱,花轿彻底停了下来,南风喝道:“都别慌!”

  谢怜微一扬,道:“怎么了?”

  扶摇淡淡地道:“没怎么。遇上一群畜生罢了。”

  他刚答完,谢怜便听到一阵凄厉的狼嚎之声划破夜空。

  狼群拦道!

  谢怜怎么想也觉得不太正常,道:“问一句,与君山里经常有狼群出没吗?”

  一名武官轿夫在外答道:“从没听说过!这怎么会是与君山!”

  谢怜挑挑眉,道:“嗯,那我们就是来对地方了。”

  荒山狼群而已,奈何不了南风与扶摇,也奈何不了那群常年刀尖上爬模滚打的武官,只是他们方才都在琢磨那鬼里鬼气的歌谣,这才猝不及防惊了一遭。黑夜的野林中亮起一对对绿幽幽的狼眼,一匹又一匹的饿狼从森林中缓缓走出,包围过来。但这看得到打得着的野兽,跟那听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比,那可是强得多了,于是众人纷纷摩拳擦掌,准备展开身手大杀一场。然而,好戏还在后头。紧跟着它们的步伐,沙沙、簌簌,一阵似兽非兽,似人非人的怪异之声响起。

  一名武官惊道:“这……这是什么!这是什么东西!!!”

  南风也骂了一声。谢怜心知有异变突生,想站起身来,道:“又怎么了?”

  南风马上道:“你别出来!”

  谢怜方一举手,轿身猛地一震,似乎有什么扒在了轿门上。他头不低,目光微微下敛,从盖头下的缝隙里,看到了一个东西黑色的后脑。

  它竟是爬进轿子里来了!

  那东西一头撞进了轿门,却又猛地被外面的人一把拖了出去。南风在轿子前骂道:“他妈的,是鄙奴!”

  一听是鄙奴,谢怜就知道,这下可麻烦了。

  在灵文殿的判定中,鄙奴是一种连“恶”评都不配得到的东西。

  据说,鄙奴最初是人,但现在看,就算是人,那也是畸形人。它有头有脸,但模糊不清;它有手有脚,但无力直行;它有口有牙,但咬半天都咬不死人。可是,若让大家选,大家是宁可遇上更可怕的“恶”或者“厉”,都不想遇上它。

  因为,鄙奴往往是和别的妖魔鬼怪一起配合出现的。猎物正在和敌人战斗,它便突然冒出,用它纠缠不休的手脚,黏黏糊糊的体/液,还有前赴后继的伙伴,牛皮糖一样缠住猎物。尽管它战斗力低下,但因为它生命力极其顽强,并且往往成群结队出现,你怎么都没办法甩开它们,也很难迅杀光它们。渐渐地,便会被它耗干力气,被它绊倒,总有那么一瞬大意,会被伺机的敌人得手。

  而在猎物被别的妖魔鬼怪杀死后,鄙奴便会捡一点被对方吃剩的残肢断臂,吃得津津有味,啃得坑坑洼洼。

  这实在是一种非常恶心的东西。若是上天庭的神官,灵光一放武器一祭,自然能吓得它们避退三舍,可是对中天庭的小神官们来说,这东西就难缠得很了。扶摇远远嫌恶地道:“我,最恨,这东西!灵文殿,没说过有这个?”

  谢怜道:“没有。”

  扶摇道:“要他何用!”

  谢怜问:“来了多少只?”

  南风道:“一百多只,可能更多!你别出来!”

  鄙奴这种东西,愈多愈强,过十只便很难对付了。一百多只?活活拖死他们都绰绰有余。它一般喜欢住在人口繁多之处,万万没想到一座与君山里便会有这么多只。谢怜略一思忖,微微抬臂,露出了小半截缠着绷带的手腕。

  他道:“去吧。”

  此二字一出,那白绫忽的自动从他手腕上滑落,若有生命一般,从花轿的帘子出飞了出去。

  谢怜端坐轿中,温声道:“绞杀。”

  黑夜之中,忽有一道白影毒蛇一般游了出来。

  那白绫伪作绷带缠在谢怜手上时,看起来最多不过几尺,可这么似鬼魅的闪电飞梭在厮杀的众人间时,看起来仿佛无穷无尽。只听“喀喀”、“咔咔”一连串间隙不留的脆响,数十只野狼、鄙奴,瞬息之间便被它绞断了脖子!]

  魏无羡:“这白绫够厉害的!”

  听到他夸奖,原本好好缠在谢怜手腕里的若邪飞了出来,在众人面前卖弄着自己。

  众人:“哇!头一次见到武器有生命的耶!”

  魏无羡低头看向自己腰间上的陈情,问道:“哎,你是不是也有生命呀?”

  陈情:“……”
5

  众多人也跟着拿出自己的武器问,这场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。
1

  厄命转了转眼珠,原本也想出来,可被花城一巴掌拍了一下,再转了转眼珠子,就乖乖地装死了。
1

  谢怜:“……”如果你们知道若邪的来历就不会想要了。
6

  [缠着南风的六只鄙奴顷刻毙命倒地,他一掌劈飞一只野狼,却分毫没有脱险的轻松,不可置信地冲着轿子道:“那是什么东西!?你不是没有法力不能驱使法宝吗?!”

  谢怜道:“凡事总有例外……”

  南风怒极,一掌拍上轿门:“谢怜!你说清楚,那究竟什么东西?!是不是……”

  他这一掌,拍得整个轿子几乎散架,谢怜不得不举手扶门,微微一怔。因为,南风这两句的语气,当真是像极了风信以前生气的模样。南风还待再说,忽的远处传来武官们的惨叫。扶摇冷声道:“有什么话先打退了这波再说!”]

  风信:“殿下,你不会从这就看出来了吧?”

  谢怜:“没有,我当时只是怀疑。”

  [南风无法,只得前去救场。谢怜迅回过神,道:“南风扶摇,你们先走。”

  南风回头:“什么?”

  谢怜道:“你们围着轿子就会一直有东西来,打不完的,先带人走。我留下来会会那位新郎。”

  南风又要骂了:“你一个人……”扶摇那边却冷冷地道:“他反正能驱使那绫,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事。你有空拉拉扯扯,不如先安顿了这群再回来帮忙。我先走了。”

  他倒潇洒干脆,说走就走,片刻也不拖沓。南风一咬牙,心知他所言非虚,也对剩下的几名武官道:“先跟我来!”

  果然,离了花轿,那狼群与鄙奴们虽然还纠缠不休,但再也没有新的一波加入围攻。两人各护四名武官,路上边打扶摇边恨声道:“岂有此理,若非我……”

  言尽于此,两人对视一眼,俱是目光诡异。扶摇咽了话,转开头,二人暂且都收住不提,继续匆匆行进。

  花轿四周,尸横满地。

  若邪绫已将扑上来的狼群与鄙奴们尽数绞杀,飞了回来,自动柔顺地缠回了他的手腕。谢怜静静坐于轿中,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沙沙作响的树海包围着。

  忽然之间,万籁俱静。

  风声,林海声,魔物嘶吼声,刹那全数陷入一片死寂,仿佛在忌惮着什么东西。

  然后,他听见了很轻的两声笑。

  像是个年轻的男人,又像是个少年。]

  风信:“我日!早知道不该走这么快的!不然血雨探花就不会见到殿下了。”

  慕情:“就算你当时在场,血雨探花肯定也会用别的方法劫走太子殿下的。”

  花城:“哥哥,这次他们可就过分了,我可没那么多心眼。”

  风信&慕情:“……”你还敢说你没有?

  [谢怜端坐不语。

  若邪绫在他手上静静缠卷着,蓄势待。只要来人流露出一丝杀气,它便会立刻疯狂地十倍反击回去。

  谁知,他没等到突如其来的难和杀意,却是等到了别的东西。

  花轿的帘子被微微挑起,透过鲜红盖头下的缝隙,谢怜看到,来人对他伸出了一只手。

  指节明晰。第三指系着一道红线,在修长而苍白的手上,仿佛一缕明艳的缘结。

  给,或是不给?

  谢怜不动声色,尚未考虑好,是该继续这般我自岿然八风不动地坐下去,还是该佯作惊慌失措的新嫁娘怯怯地往后躲去,那只手的主人却颇有耐心,也颇有风度,他不动,他也不动,似乎就这么等着他的答复。

  半晌,鬼使神差地,谢怜伸出了手。

  他把手交给了对方,来人慢慢握住。并未握得太紧,仿佛是怕捏痛了他,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。谢怜站起身来,要去撩开帘子下轿,对方却已先一步,为他挑起了红帘。

  谢怜低着头,慢慢由他牵着出了轿子,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,心念微转,脚下微微一绊,惊喘一声,向前倒去。

 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,接住了他。

  这一扶,谢怜也是反手一握,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,原来,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,堪堪扣住这人手腕,显得精炼利落。而这护腕华丽精致,花纹古拙,其上雕着枫叶、蝴蝶、狰狞的猛兽,颇为神秘,也不似中原之物,倒像是异族的古物。冰冷的银,苍白的手,毫无生气,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。

 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,有心试探,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,蓄势待。然而,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,引着他往前走。一来谢怜盖着盖头识路不清,二来他有心拖延时间,因此,故意走得极慢,对方便也配合着他的步伐,走得极慢,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,仿佛是怕他再摔倒。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,被这般对待,也忍不住想:“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,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。”

  这时,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为轻灵的叮叮之声。两人每走一步,那声音便清凌凌地响一响。正当他在琢磨这是什么声音时,四下忽然传来阵阵野兽压抑的低哮。

  野狼!

  谢怜身形微动,若邪绫忽地在他腕上一收。

  谁知,他还没有任何动作,那牵着他的人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,轻得简直可以说是温柔了,仿佛是在安抚,让他不要担心。谢怜微微一怔,而那阵阵低哮已经压了下去。再一细听,他忽然现,这些野狼,并不是在低哮,而是在呜咽。

  那分明是一种野兽恐惧到了极致、动弹不得、垂死挣扎时的呜咽。

  他心中对来者何人愈好奇,直想掀了盖头看了再说,可心知如此不妥,只能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,管中窥豹。所见的,是一片红衣的下摆,而红衣之下,一双黑皮靴,正在不紧不慢地走着。

  那双小黑皮靴收得紧紧,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,走起路来,煞是好看。黑靴侧面挂着两条细碎的银链,每走一步,银链摇动,出清脆的叮叮声响,煞是好听。

  这脚步漫不经心,带着轻快,更像是个少年。然而,他每一步却都又成竹在胸,好像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步伐。谁若敢挡他的路,谁就等着被他碾得粉碎。如此,倒是教谢怜说不准,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了。

  正当他想办法在不让对方觉察的情况下看到更多时,忽然,地上一样白森森的东西闯入了他的眼帘。那是一颗头骨盖。

  谢怜脚下凝滞了片刻。他一眼便看出来,这颗头骨的摆放方式有问题,这分明是某个阵法的一角,如果触动了它,怕是整个阵法都会瞬间向这一点动攻击。但看那少年步伐,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,正在想要不要出声提醒,只闻“喀啦”一声惨不忍听的脆响,就见这少年一脚下去,把这颗头骨盖踩得粉碎。

  然后,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,漠然地踩着这堆齑粉走过去了。

  谢怜:“……”

  竟然就这么一脚,把整个阵法,踩成了一堆废粉……

  这个正牵着他往前走的少年,到底是什么人?]

  众神官:不愧是血雨探花!

  [正想着,那少年脚下一顿。谢怜心中一动,心想他是不是要难了,那少年却只停留了片刻,便继续引他前行。走着走着,上方忽然一阵“滴滴答答”之声,仿佛点点雨珠打在伞面之上。原来那少年方才是撑起了一把伞,挡在二人头上。

  虽然不合时宜,但谢怜心中又忍不住赞了一声他真体贴,然后还颇为奇怪:“下雨了吗?”

  魆魆黑山,莽莽野林,远远群山深处,狼群对月长嗥。冷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。斯情斯景,诡魅至极。但那少年一手牵他,一手撑伞,缓缓前行,却是无端一派妖艳的风月之意。那阵奇异的雨来得奇,去得也奇,不一会儿,那雨珠打伞的滴滴之音便消失了。而那少年也顿足立定,终于收了手,又向他走近了一步。

  一路上牵着他的那只手,轻轻执了这盖头的一角,缓缓向上挑起。]

  师青玄:“哇塞!太子殿下,你和血雨探花的初遇也是够浪漫的。”

  魏无羡:“可不是嘛,我和蓝二哥哥第一次见面还是个夜黑风高的晚上,在墙上的呢,你们这一见面就成亲了呀?”

  谢怜脸红了红。

  洛冰河:“当时我和师尊的第一次见面一点也不好。”

  防止他又要忽然哭, 沈清秋忙安慰。

  [谢怜一路上都在等这一刻,定定不动,看着面前缠绵的红幕慢慢地向上揭开——

  若邪绫飞出!

  并非是那少年动了杀气,而是必须先制人,制住再说。谁知,白绫飞出,带起一片风,那红盖头飞起又落下,谢怜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的残影,若邪绫便穿过了他。那少年竟是破碎为千只银碟,散成了一阵银光闪闪的星风。

  这景象当真是极美也极诡异,谢怜退开两步,一只银蝶幽幽从他眼前飞过。他还待再看仔细些,那只银蝶绕着他飞了两圈,这便汇入蝶风之中,一齐化为漫天银光的一部分,振翅向夜空飞去,渐渐离散。好一会儿,谢怜才回过神来,心想:“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?”]

  魏无羡:“这银蝶当真是挺美的!”

  谢怜: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
  花城闻言变出了一只银蝶,不知情的人还在连连赞叹不已,知情的人默默地躲到一边。
3
安装APP,阅读更方便! 立即安装